周一早晨,罗芝一路小跑,卡着点冲到摩美投资楼下打卡。她一屁股跌进工位,摘掉厚毛线帽,换上平底鞋,长舒一口气。
立春,天气转暖,又是艳阳高照……和导数据的一天。
但她开心,重返熟悉的生活模式的感觉真好,她简直感动,简直觉得就算花一天时间洗那些破数据都让人幸福,为数据头疼算什么头疼?那根本就是甜蜜的烦恼。
然后她打开电脑,看见绮芸昨晚十一点发来的邮件——
【芝,下周市场数据源会进行一次更新,我们这边也会增加几个新变量,你记得提交之前再检查一遍,确保字段和格式都统一,具体事宜邓肯会过来跟你核实,如有问题,也可与数据组赵姐商议。】
……现在撤回这个甜蜜烦恼,还来得及吗。
她刚打完一杯咖啡,站在四十楼的落地窗边发呆,手机震了。
“乖乖女,你未来公婆人怎么样啊?你给自己铺好路了没,是准备当受气包还是打算开展跨世纪婆媳大战?”
这也太夸张了。
罗芝皱眉,认真回答:“他们人都不错的,很热情,就是……就是方言太重,没听懂几句话。”
“哈哈哈哈哈,”蔬蔬回,“你这是自相矛盾,既然没听懂,怎么知道人家是真热情?”
怎么知道的?
罗芝也不知道。
关狄的妈妈亲热地挽着她穿街走巷,小镇的道路坑坑洼洼,沿街小店零散分布,关狄的二姨开文具店,三姨经营婚纱照相馆,都在相距不过二百米的地方。四姨呢?四姨是干啥的来着?
……想不起来了。
这时,佳文和Ka款款走来。
“芝,早上好呀!”Ka热情充沛,语调高昂:“周末过得很不错吧?我听说你去见男朋友爸妈了,哎呀那我们就等着你的婚礼请帖啦!”
她音量实在太大,吸引了隔壁不少分析师的注意,几个人从屏幕上抬起头,目光中略带不满。
“没有,没那么快,”罗芝尴尬,赶紧压低了声音解释,“只是见个面而已,还没到那个份上……”
“哎哟怎么会没到,都见家长了不就是要谈婚论嫁啦?”Ka兴致勃勃,依旧高调:“我跟你说,你快抓紧吧,好看的婚礼场所可难定了,我给你推荐几个吧——哎呀你干嘛,备婚又不是备孕,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呀!”
好了,整个风管部的人都听清楚了。
罗芝脚趾疯狂抠地,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真没有,真的没有……”
Ka却已经开始顾影自怜,双手抱胸,幽幽叹息:“真羡慕你哎,都已经见家长了,我呢,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单呢。”
罗芝手指抠着咖啡杯上掉了一半的漆,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佳文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说:“你这样才潇洒呢,又是攀岩又是击剑,过个周末比人家放年假都精彩,对了——我昨天看你发朋友圈,击剑的视频好帅哦!”
“哎,那是老师教的好啦,我也是去了这个俱乐部才知道,他们请的击剑教练曾经是新西兰第一位获得奥运击剑奖牌的得主呢!也不知道老板花了多少价请过来的,真是财大气粗,啧啧。”
佳文在一旁惊呼,又暗中给罗芝使眼色,罗芝回过神,木讷地跟了句:“好厉害,好厉害啊。”
Ka笑得更舒坦了。
罗芝转身翻出Ka的朋友圈,找到她上击剑课的视频,赶紧点赞。
就在这时,蔬蔬的消息又弹出来。
“讲真,你还嫌活得不够拘束啊?结婚,我劝你慎重哦。”
我活得拘束吗?
罗芝困惑地抬头,透过落地窗,目光扫过一栋栋钢筋水泥铸成的摩天大楼,商业区的繁华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天外有天,楼外有楼,但至少在这栋楼里,在摩美投资,每个女分析师都自带光环,活得精致得像一封PR稿。
她们骑马攀岩,她们滑雪击剑,她们把自己活成了优雅又全能的贵族,罗芝很难融入。
明明昨天她还在南省山城里,踩着坑洼的水泥路,被关狄的妈妈亲热地挽着手臂,走过一排低矮的门头房,那些陈旧的广告牌上印着本世纪初流行的字体,颜色早已斑驳,仿佛一秒穿回二十年前,十分割裂。
关狄的妈妈和她的姊妹们叽里呱啦地聊天,从买布裁衣到剥栗子炖汤,细碎琐屑,却热烈鲜活,同样是语调高昂,充满生命力。
而罗芝站一旁边,依旧很难融入。
她回到自己的写字台,指尖无意识地沿着杯沿摩挲。天地万千,若是看成一张画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图层尽情挥洒色彩,可劲儿地折腾,罗芝还年轻,她试图在不同图层间跳跃,感知,寻找,想知道自己该属于哪一张画布。
可她找不到。
她像个信号微弱的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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