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畏罪自杀后他也心灰意冷，把所有的家财都补偿给了死者家人，搬来了北城区。如今靠着画像、写书信以勉强维系生计。
裴今遥来时，他正好在家。
“您是？”佟大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颤颤巍巍地来开门，看见她时还以为她找错了人。
“大理寺左寺正，裴今遥。”
“！！”
佟大爷面上浮起狂喜之色，忙不迭地请她进去，以为大理寺终于重视他的话了，他的孙子绝不像别人所说的嗜杀之人。
老者住的地方很小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桌子就剩铺在干草堆上的一张草席，连床榻都没有。小小的两三步就能走完的“院子”一角放着个火炉和锅具，一旁堆放着两只碗，一只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另一只满是豁口。
他本想给裴今遥倒一碗茶水的，却窘迫地发现家中甚至没有茶叶和多余的碗。
“几日前在大理寺我听见你说阴兵来了，是否又看见了阴兵借道的景象？”
佟大爷猛然抬头，“莫非大人您也？”
裴今遥点头，她从顾长夜那里听到了完整的案子原貌。
一伙盗墓贼胆大包天挖了前朝的大墓，盗取了财宝后一伙人就此分散，改名的改名假死的假死，拿着钱过起了富裕生活，唯有宋郎中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买了官。过了一二十年，有六个人花完了钱兜兜转转又聚在了一起，几人图谋用这件事威胁勒索其他同伙，来获取钱财。
宋郎中同样是他们的目标，只是还不等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就被一男子用残忍的手段报复杀死了。
那男子是看守墓地村落的后代，整个村落皆被盗墓贼团伙杀害并放火毁尸灭迹，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几经周折被卖到京城。佟大爷见他可怜就买下并收养了他，爷孙二人相依为命十来载，谁曾想后来会发生这种事。
“珏哥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佟大爷倒也不是信口雌黄的辩解，“他身子弱只会作画平时看人杀家禽都不忍心，怎么可能会杀死那么多人，还是那么难的手法！定是前宓夫人的阴兵部下知道这伙人做出了什么腌臜事前来报仇的！”
“可是佟珏被抓后已伏罪。”
佟大爷突然紧紧地抓住了裴今遥的胳膊，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大力。
“不是的不是的，珏哥儿是被人胁迫替罪的，他跟我说了……他死前见我，说了，把东西给我，见我说了好多话，他还让我离开京城……可我还能去哪……也许我该带他回南谷山的，可我不甘心啊！这可怎么甘心！”
裴今遥把手覆在老者手上，温暖的手轻柔地拍打着满是皱褶的干瘪手掌，安抚又循循善诱。
“佟珏留下了什么？他说了让您去哪吗？”
“不能说，不能说。”佟大爷却如惊弓之鸟，身体畏缩轻轻颤抖，“珏哥儿说不能说的。”
她目光一厉，动作和语气却很温柔。
“您也知道前几日又出现了阴兵，随后京城又死人了，五日来已死了五人，别说您了我也觉得像极了十三年前。倘若真凶依旧逍遥法外，怕是佟珏泉下有知也会痛心。”
“……”
一刻钟后，裴今遥两手空空的出来了。
佟珏并没有将什么东西在监牢里给佟大爷，而是让他保存好自己曾经画过的那些画，尤其是佟珏十八岁生辰时画得那幅。
裴今遥看了，只是一幅描绘夜涧景象的图画，颇有几分灵性。
那山涧就在京城郊外不远的一座矮山，风景优美时常有些文人雅客前去。夜间的山涧静谧幽静，明月高悬天际，溪水婉转与山峦和谐一体。
打眼看上去并无深意。
她不知道佟大爷这些年有没有破解出画中涵意，就只默默拿出这幅画让她带走，什么都没有说。
裴今遥不好光明正大的拿走，万一有人暗中盯着他们，那岂不是暴露无遗。她将那画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暗自后悔没有让王慕祈跟来，过目不忘用在此处才堪称完美。
她两手空空的来，再两手空空的回。就算有心人注意到，也只会当她是来了解当年之事的。
只是当她出了北城区正欲回大理寺时，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孟修阳。
孟修阳站在一老坊子石拱门之下，似乎在等人，一看见她就扬起了明媚的笑容，谦逊地拱手行礼。
“裴三元大人，学生等您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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