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大虞内忧外患,死了多少英雄豪杰,陛下从蜀州领着一帮子岁数不超过二十的孩子军,一面抵御外敌,一面平息内战,麾下将士战死之时,有人食不果腹,有人衣不蔽体。
他们以命博来的和平,到头来全肥了这帮子富商。
小娘子被金玉养出来的脸上,写满了施舍,宋允执头一次感受到了富商的万恶,尚未去计较后果身子已先凑过去,迎上小娘子水灵灵的眼眸,凉薄的扬了扬唇,“好啊。”
把她钱家从大虞百姓身上所压榨得来的一切,如数奉上。
她愿意?
青年眼眸内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攻击,来得尖锐压迫,让钱铜不自觉地往后仰去,意外地看着他。
她说错话了?
他一个亲人都没了?
可他也不至于恨不得吞了自己。
察觉她眸子里的变化与怀疑,宋允执及时清醒过来,慢慢回直身子。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的目的任重而道远。
他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并非长了一颗榆木脑袋,万千计谋藏于心底,知道此时哪个对自己更有利,若能博得她的信任,牺牲自己又如何,想通了一切,他眼尾压低,轻轻扫在小娘子的脸上,低声道:“亲戚较多,母舅一族人丁兴旺,我怕七娘子舍不得。”
青年的眉眼带俏,凝过来的眼眸里携着秋风般淡淡的哀伤,把‘酸楚’二字演绎地七分入木。
钱铜愣住了。
她想她大抵明白戏曲里那些一见公子误终身的桥段,并非空口无凭,若是他昨夜摆出这么一张脸,她又如何下得去手。
经历了十几年的战乱,穷苦百姓再兴旺又能有多少人。
她救济得起,伸出两根手指头,保证道:“信我,说了给就会给,一言九鼎,绝不骗你。”
宋允执收回视线,继续记账,低下头时他道:“我信。”
钱铜:......
他嗓音低而缓,让他唇角的浅浅笑意看上去像是故意在戏谑她,心坎突然被猫儿挠了一下,痒的她有些坐立不安。
金钱的逼迫之下,公子的态度到底转变了。
感受到了金钱的万能,钱铜数钱的手越来越快,与扶茵交代,“没带银子的,跟着人去府上取,帐都记上,谁收回来的按老规矩提成。”
钱家的小厮早就候在了门外等待差遣,待债主一出去,活像一块狗皮膏药跟在身后,甩也甩不掉。
一场订婚宴,被搅成了一锅粥,即便崔夫人强颜欢笑想要继续,知州夫人也没了心情,应付几句后草草结束,带着蓝小公子回了知州府。
崔夫人气得不轻,她就知道钱家那个死丫头不是个好东西,满脑子的鬼主意,从不会让人占到她半分便宜。扫了一圈没见到人,问丫鬟,“她人呢?”
丫鬟回道:“钱七娘子去了大奶奶院子。”
崔夫人冷笑,知州夫人已走,嘴上便没了顾忌,“但凡沾上他钱家,就没有一件好事,真是晦气,整日要死不活的给谁看?真要争一口气,何不一把剪子了结了,我还敬她英勇...”
——
钱铜收完账便去了崔家大奶奶的院子。
上回过来是半年前。
还记得大娘子当初大婚,她随娘家人一道来送亲,院子干净明亮,挂满了红绸灯笼,崔家大公子一身喜服手里牵着同心结,一路领着新娘子进了洞房,面对来闹洞房的众人,他将新娘子护在身后,舍不得让人捉弄半分。
那时候的大娘子,连她都心生羡慕。
五年过去,物非人也非。
曾经热闹的院子变得冷清,蒙了一层散不尽的阴霾,一路过来,没看到一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到门口了,才见一位婢女从屋里匆匆出来,手中拿着刚倒完汤药的瓦罐。
“春柳。”钱铜唤她。
婢女是大娘子从钱家带回来的,钱铜自小便认识。
春柳一愣,满脸惊喜,“七娘子可算来了。”
钱铜听说大姐姐又病了,问道:“阿姐怎么样了?”
春柳面上的笑容一瞬散去,黯然地摇了摇头,“刚喝了药,人醒着,七娘子进去瞧瞧吧。”
前不久钱铜特意托人在外找了个有名的大夫,专门来替大娘子医治,回来禀报时说她的身子已大好。
不知怎么又喝上药了。
钱铜一踏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一看屋内的窗户关得死死的,药味儿散不去,全闷在了里面,闻久了人的精神劲都没了。
“不是说了吗,窗扇要敞开,怎么关得如此严实?”
春柳跟在她身后,回禀道:“崔夫人说大奶奶身子弱,吹不得风,若得了病,又得花钱去请大夫。”
花钱?崔六娘子定个亲,院子里铺张成那样,随便一桌菜肴都能请几个好点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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