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瑜昨天上午是跟你联系吧？”
“嗯？对。”王章坦然地说。
“我当时在他身边。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身体健康又年轻有为。”周健立。
王章笑。
“健康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周健立的双手也放在栏杆上，他的手腕纤细而粗糙，还带着褶皱，“时间过得真快。”
“……”
“你为什么要创办匙禾？还用那样的经营方式。”他问。
“是突然的一个想法，我喜欢那样的餐厅，无论是在里面工作还是用餐。有一天想我为什么不开一间那样的餐厅呢？有机会再建一间自己喜欢的工厂。然后就去做了。”
“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为之付出，还有了成果，真了不起。”周健立望着王章的眼神既欣赏又哀伤，“年轻时，我也有许多梦想，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真后悔，我没有做。”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意外居然就这样对一个小辈说出了。
所以他才开始去公司吗？
“现在开始也不晚。”
“比起明天是不晚，比起昨天……”
他有些孤独，他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完成年少时的梦想，身边也没有体己的人。
他快乐过，但除了快乐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那么多的孩子，没有一个全心全意爱他，他也没有爱过他们。
巨大的懊悔吞噬了他。事实上从更早以前他就有了懊悔的情绪，但那时他会用别的事情麻痹自己。他的事业……他最宝贵的光阴，他都用来做了什么？他忘了自己的梦想，忘了姐姐的梦想，他非常想要哭泣。
“你认为人有来世吗？”周健立问王章。
王章看了一眼他疲乏的面容，他望着远方，王章也看向远方：“不认为。”
“我想也没有。”
“……”
“我们是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物种。”他接着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不坏的年代，没有天敌，不用被猎物撕碎。如果人死了就是失去了所有的感受，就是时间停止，痛苦消失，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我有时也会想，微生物蚕食了人的腐肉，骨灰与黄土大地融为一体，或者飘散在海洋里。人会不会变成一滴水，会不会成为一棵草，会不会变成海底里的章鱼，陆地上的猪狗、池塘边的青蛙、粪便旁的蜣螂虫、那时什么将以我为食，而我又将以什么为食呢？其他的动物没有人类这样复杂的意识，可是它们感到疼痛也会叫，有的甚至还会流泪，会有悲伤，如果我变成它们，又拥有着我的思维……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不寒而栗。”
“后来，我又想开了。生死不变，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承受的痛苦都有极限，什么将以我为食，对于我来说只意味着我将以什么方式死亡，我以什么为食，是物种的生理特征决定的。人所认为的好，章鱼、猪狗、青蛙、蜣螂未必认为好，人所认为的不好，章鱼、猪狗、青蛙、蜣螂未必认为不好。”
“……是啊。”
从周家出去，王章问周严行周健立是不是生病了。
周严行问她哪里看出来的，王章说他的面色和体型，而且似乎有些忧郁。周严行说他的身体一直如此，最近精神看起来已经属于不错了。周家爷爷很关心周健立的健康，给他配的私人医生都是本家的人，周健立定期去医院检查的结果也都会汇报给周家爷爷，真的有什么问题，周家爷爷早就让他住院了。
本家传来消息，周健翡跟周健立不知为何起了矛盾，两个人大骂对方后又抱头痛哭和好了。周健立虽然这些年没有亲自管理过公司，但对于公司的经营并不陌生，他常年混迹名利场，某些消息可能比周健翡知道得还快还多。
周健翡跟周玉善合伙的有一间轻型科技公司专门研究AI，周健立也有这样的部门，他们让两方的人深入交流，结果还真碰撞出了火花。
周健立想可以弥补他的孩子们，把自己财产的一半三成给了周念政、三成给了左彻瑜，周香琳、周香来各给了他们两成。
周念政对待下属和女性都不尊重，对待长辈、朋友却还不错，多数情况下他在长辈面前都很乖巧，朋友有难，他也会尽力帮助。跟他合作，他不会贪图小利，懂得欲取必舍。再加上生意场杀伐果断，在商界也算有些名望。
周健立最大的心愿是让周玉政还在人世的唯一的儿子周怀昼回来，周健翡也有这个想法。可惜周怀昼对经商没有兴趣。
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周健立浪子回头，周家爷爷与周家奶奶别提有多开心，他们想一定与那签了一半的协议有关，发动资源一起寻找那孩子的下落，迫不及待地希望协议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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