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叹了一口气,懒得和这小子争辩。
“……我错了。”少年捂着额头服了软,低着头,眼睛却盯着顾渊的脸,“下次一定不说了,别怪我。师尊……师尊!”
“……师尊?”
仙家之姿,若寒池落英,杨柳春雪。
棺里静静躺着的人容貌依旧,以至于穆春雪觉得他应该还在酣睡。
穆春雪不敢把他吵醒,但又不甘心让他这么睡着。
他想扼住顾渊的脖颈,将他拖拽起,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视而不见,伸出的手却不听使唤地触上了顾渊的脸颊。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看着顾渊的尸体,穆春雪喃喃道。
“我要杀了他……我要、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他跪倒在地上,瞪得大大的双眼涌出热泪。
半响,又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他茫然地停止了哭泣,咬牙切齿:“是你先弃我而去!是你先恨我的!这些都是你罪有应得!你该死!”
扣着棺沿的十指扣出了血,锋芒被尽数卸下后,他蓄着泪的眼睛又盛满了哀怨:
“师尊,我们已经整整一百年没见了。”
而棺椁里的人不会再回答他了。
不会回答他的诘问,也不会再倾听他的悲伤。他的爱夭亡在此,他的恨亦无处凭依。
师尊的脸很冷。
不该是这样的……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曾经太上学宫的一个夏夜,穆春雪躺在寝床上,一整夜睡不着,旁边传来了同伴公孙曜浅浅的鼾声。
公孙曜练了一天的剑诀,才勉强念动木剑,已是累得浑身瘫软,睡得正是香甜,忽然被身边人的一个猛坐起身给惊醒。
他睡眼惺忪,嘀咕道:“你小子睡傻啦?”
穆春雪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公孙曜翻了个身,决定不理会这个新来的呆子。
过了一会,黑暗中传来了穆春雪的低语:“长生啊,今天师尊看我练沧浪剑法第三重的时候笑了,但是等到我练第四重给他看的时候,他只有眼睛和嘴巴在笑,眉毛却不笑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疯子。”公孙曜掀起被子蒙住了头。
穆春雪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浑浑噩噩地下了床。
他随便裹了件衣服,趁着月色走了出去,一路无人,最后梦游一般地走到了顾渊的徽正殿前。
殿外白梅开得盛大,殿里还亮着光,原来那个人也还没睡,从窗棂上还能看得见他的影子。
穆春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他随便找了一处角落坐着,重新悟着剑法,看着朦胧的身影,越看却越发困倦,竟靠着梅树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穆春雪惊讶地发现自己睡在了殿内寝床上。被子很厚很暖,他刚要扭头,一本经卷盖在了他的脸上。
“原来你睡觉了腿也会跑。我以后得小心一点儿,保不齐哪天出个门把人丢了。”顾渊坐在床畔,柔声说道,“做噩梦了?”
“也没。”穆春雪就让那经卷继续掩在他的脸上,忽然察觉到了不敬,又慌着改了口:“……算是。”
“睡吧,今晚别回去了,明早你燕师叔还要教你们剑诀。我看他今天一整天都笑得很险恶,晚膳的时候嘴都兜不住饭了,明天你们怕是少不了受皮肉苦。”
长明烛烛火摇曳,香炉里,不知名的药灰塌陷。
少顷,顾渊的声音略带严肃:“还不睡?”
“可、可能是师尊这里太暖和了,我还有点睡不着。”
顾渊拿起了盖在穆春雪脸上的经卷,发现穆春雪的脸红彤彤的,烧得慌。
少年和他对上了眼神,好像有什么秘密被发现了般局促,最后只能凶恶地皱着眉,眼眸却蒙上了水雾。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结局,到底从哪里开始错了,穆春雪头痛欲裂,只觉天旋地转。
采石场的巨石凿得他双手血肉模糊,乱葬岗的夜雨太冷,神农鼎的业火熊熊燃烧,焚烂他的每一寸皮肉,骨血尽数成浆,无尽的业火化为滔天的怨恨,于是在鬼雄台上,他捅了顾渊一剑。
就是那一剑。
那一剑后,他堕了魔,顾渊联合众道人把他镇在九重塔里,他只能靠清心正念咒,他听了整整一百年。
那一剑并未伤到要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眼前人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可能丢的下我,你摆不脱……”
穆春雪把顾渊扶起身,他靠在顾渊胸膛处,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而顾渊真如依偎着他般,下巴抵着他的头发。
.
“放下。”
寒锋袭来,掌门之剑破军已架在了穆春雪脖子上。
公孙旭沉声道:“给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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