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蟒在塔底滑行,拖了一路长长血痕。
它滑过沸腾的血池,滑过血池内大牛魔断角缺眼的硕大头颅。
这头颅的主人昨日还在血池旁挫了夜叉的骨,扬了伥鬼的灰,开脑嘬浆作乐,喧嚷叫嚣,自封一王,如今只是在静静地等待发烂。
白蟒滑过团团块块粘腻的脏腑,滑过旧渍新血,滑过无数断肢残臂,却不沾污垢,蟒身皎洁若白玉,在黑雾中熠熠生辉。
白蟒挪动着,沿着塔壁往塔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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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身最高处镇着一把魔剑。
魔剑被四周伸展出的玄铁锁链团团捆住,悬在半空。
从锁链与锁链的缝隙中可窥见剑身碧如翡翠,剑锋内却跳动着一股殷红的血。
这血裹挟着黑雾在剑里不停冲撞,继而散成碎缕,又聚成团,竟如活物一般永不停歇。
九重塔内,每一层皆是碎骨肉浆,群妖众魔厮杀嚎叫,嘈乱如沸水汤汤。
越往上却越发死静,仿佛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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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处,千重锁链上,躺着一位少年。
他一袭黑衣,枕着手臂,一脚垂了下来,在半空中荡啊荡,一脚架在锁链上,悠游自在得很,仿佛栖身之处不是牢狱,而是桃枝夭夭。
白蟒越往上爬,蟒身就变得越小,待爬到少年身旁,已经变成只有一指宽的小白蛇。
小白蛇攀上少年的脖颈,盘卧在了少年的锁骨处。
美中不足的是,少年微微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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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小白蛇听到了那句淡淡的:
“……无聊。”
话音刚落,少年踹了一脚身下锁链。
刹那间,轰隆隆的几声巨响,锁链震颤,天地都似乎被撼动。九重高塔,每层塔身皆在兀自旋转。
随之而来的是虚空之中传来的第一句浑厚的男声:
“太初有道,万法归宗,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瘫倒在地的魍魉呕出了第一滩心血。
感知到了塔身遭袭,塔内阵法被唤醒,诸仙卿宗师齐齐吟诵清心正念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咒声渺远空灵,在塔内回荡,如把把剔骨锉刀,无孔不入,剜着妖魔的血肉。
妖兽魔族哭嚎之声哀转久绝,却并未有分毫传到塔顶之上。
少年依旧皱着眉头。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声音响起。
“内观其心,外观其形,远观其物,三者皆空……”
就要到了。
少年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嘴唇也抿了起来,俊朗的脸庞竟生出几分焦虑之色。
绕住他脖颈的白蛇也似感应到了这份难挨,吐了一吐信子,往里处缩了一缩。
终于——
他等来了那曾经最亲昵最熟悉,如今最厌恶最憎恨的声音:
“……心若清净,六根皆明,贪嗔痴尽,大道归元。”
少年长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这双眼睛寒光逼人,在漆黑一片中凛冽得如一把利剑。
他紧蹙的眉毛渐渐松开,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却哑了声音,少顷,笑出了声来:“好,好,好!”
吟咏这句的,正是他的师尊,沧浪观顾渊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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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当他还未入仙门,不识术法,还是最普通最低贱的奴隶,在合郡采石场如野狗一样浑浑噩噩地劳作。
最后,破席一卷也如野狗一样被扔到乱葬岗,躺在山沟里被雨打风吹。
他吊着一口气,不甘心像畜生一样窝囊地死去。
那一夜很冷,他指尖、掌心皆皮开肉绽,几处深可见骨,仍然使劲扣着泥土,挣扎着往上爬,宛如雨夜的厉鬼,直至最后力竭,瘫倒在泥壁上。
最后,他被鹤唳惊醒。
雨已经停了,那一晚明明没有月亮,月光却在眼前人的白发上流淌。
搂住自己的人一身玄袍,袖口、襟处勾勒出了几枝白花纹样,竟成了此刻天地中唯一的春色。
仙人说:“我是沧浪观真人顾渊,你尘缘已尽,却与我机缘颇深,可愿入我宗门,求仙问道?”
在这一刻,少年忘记了所有的戒备,他失了神,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顾渊遇见了他,救了他,最后还祭出了心剑,用来镇压他体内天生的魔气。
少年永远都记得,那时从顾渊手掌中幻化出来的是一把清彻通透的长剑,剑柄是碧玉色,剑锋却是属于雪山巅的洁白。
光影明暗间,一时认不清雪色月华。
白梅花仿佛也活过来了般,攀在仙人的襟领。半梦半醒间,少年闻到了梅花香,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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