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刚入马车,看到对面坐着的四嫂,立时变得拘谨起来。
今日不同在琉璃亭的阁楼,那里天开云阔,车内却光线偏暗,且空间有限。
虽二人各自紧靠着马车两侧的窗子而坐,他却仍然能闻到那股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林书瑶未发现他的异样,而是好奇地看着他:“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周砚终于回过神,迅速低下头掩饰方才乱飞的思绪,再抬头时已恢复清明。
“那次与你在白马寺相遇后,我去了颍川郡,只为向安神医讨要治瘟疫的方子。”
这是他当初给皇帝留的理由,雁门连年干旱,干旱后容易引起瘟疫。
林书瑶一下一下轻摇着团扇,看着他问:“那方子,神医愿意给你吗?”
她自幼听过神医的名号,也知道此人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想必为了找到此人,周砚花费了不少心思。
周砚点点头:“药方已拿到,只是他还答应让我带一个人去问诊。”
闻言,林书瑶摇扇子的顿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这个人难道是我?”
她不但知道安神医脾气古怪,还知道此人曾扬言不给皇亲国戚问诊。
“你是如何说动他的?”她忙端正身子接着问。
“我去讨要药方的时候,与他小住数日,他发现我与他脾性相投,故而破例。”周砚回。
“你,未曾答应他什么条件吧?比如娶某个女娘?”
林书瑶看过各类奇葩话本,其中就有一些老者喜欢给晚辈牵红线。
她真怕安神医就是这类老者。
周砚闻言,迅速涨红了脸,边摇头,边语无伦次地回“未,未曾答应他。”
林书瑶依然疑惑不解,她自觉此刻身康体健,他为何想要带自己去问诊?
看出她的疑虑,周砚忙继续解释:“听闻你上月小产,若让神医为你调理,定能更快恢复。”
“这样的机会,你留着日后再用就是,不该浪费给我的。”
林书瑶认为这份恩情太重,她有些难以承受。
周砚听到那句“浪费”,心底莫名酸疼。
他执拗地看着她:“凭四嫂为雁门兵将和百姓的慷慨大义,问诊的机会就该给你。”
见她还在犹豫,他接着道:“你向父皇提的几条良策,不仅解决了雁门的人口缺口,还为我争取到了兵力。
若你不愿承下我的好意,我反而受之有愧。”
他竟然看懂了自己献策的用意?
看来他还算是可造之材,日后,他定然能留在雁门郡自保。
林书瑶想到一直未能找到的死因,或许让安神医问诊后,能查出蛛丝马迹?
她笑回:“你这次把机会让给了我,日后莫要后悔!”
周砚闻之,松了一口气,忙保证:“自是不会后悔。”
马车驶出北里坊后,穿过新中桥,缓缓向道化坊驶去。
洛水河畔植有各类乔木,盛夏时节,树荫茂盛,常有年轻郎君和女娘至河畔游玩。
不远处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林书瑶笑叹:“无忧无虑的年龄真让人羡慕。”
周砚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河畔的吹笛的少年郎就像当年的自己,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他喃喃自语般回:“确实令人羡慕。”
林书瑶那次在白马寺遇到他的时候,就已发现他和去年判若两人。
如今见他看着窗外出神,笑回:“你无需羡慕,若非有你和雁门兵将浴血奋战,他们哪里能有如此惬意的日子。”
周砚闻之,蓦地转过头看着她。
她懂得边关兵将的付出,也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仅想到这一点,他心底生出的那股不甘和愤懑突然被安抚了下来。
至少有她懂,就已知足。
林书瑶步入周砚临时准备的别院时,安清正在发脾气。
“那小子简直不把老朽当人,老朽舟车劳顿数日,不该先休息再问诊吗?”
庄玄口才不如高诚,乖觉地退到了一旁。
高诚一脸赔笑:“救人如救火,您老一至洛阳,少主一刻都不敢耽搁,不也是因为您名声响彻大雍,怕您被其他人抢走吗?”
“名声响彻大雍”这句话确实让安清听后心情舒畅。
见到林书瑶和周砚,他抬头上下打量了林书瑶后,不悦道:“你小子莫不是讹我?我观夫人气色极好。”
林书瑶忙上前行礼:“妾身上月小产后一直在调理,六弟也是太过担忧而已。”
“小产?不像!”安清说着摇摇头,然后接着开口:“把手给我,我看看。”
他能一眼就看出自己并未小产,可见神医之名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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