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室婆是绝大多数宫女的末路,老迈之后,只能在织染院最底层干些杂活,直到油尽灯枯。
浣娘正是梅染当下的差事,印染部里的低等宫女,终日与染液和布料为伍,漂洗那些永远洗不完的杂质。
刺绣间门帘微动。
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料子却是上好的软烟罗,只在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几道简单的缠枝纹,通身并无多余颜色。
在沐国宫廷这崇尚素净的底色里,本该显得清雅。
可她的眼神似藏着诸多挑剔,鼻梁高挺,唇薄而色淡,抿成一条略显刻薄的直线。
这份素净的装扮,非但没压下她眉眼间的锋芒,反而衬得那分跋扈之气更加突兀刺眼。
梅染脸色瞬间煞白,飞快地瞟了一眼老宫娥那张板着的脸,几乎是踉跄着快走几步,挪到谢明璃身后,用气声急促道:“那是赵家姑娘,丽嫔娘娘的亲妹妹。”
谢明璃知道,梅染在提醒她,息事宁人,快些离开。
可她却像没听见。
缓缓转过身,目光迎向那位赵家姑娘。
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鄙夷,直刺过来。
谢明璃心中雪亮:这人是冲她来的,而且,清楚知道她是谁。
初来乍到,总不好叫人平白欺负。
她心念一转,面上露出天真无辜的笑容,道:“浣娘们是累极了,出了差错。”
话锋又轻轻一转,她学着老宫娥方才的语气:“方才也听管事说了,织染院不许闲杂人等停留。姑娘你……难道也是织染院的人?”
“赵姑娘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被罚跪祠堂睡倒的时候吗?难道会有人说刻薄女子最匹配跪祠堂的活计吗?”
谢明璃的话说得锥心,又藏着阴阳怪气和贬损,可偏她眼中含着真挚。
赵明襄被她的话噎得一滞,手指直直指向梅染,声音拔高:“你、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她出错,与我何干?你平白扯上我做什么。”
“是啊。”谢明璃脸上的笑容蓦地加深,话音也慢悠悠的,“和你何干呢?”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轻快。
她眉梢生动一挑,甚至还有闲心朝身后紧张的梅染眨了下眼。
随即,她施施然转身,就要抬步离去。
梅染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翻涌。
她记忆里的三公主,骄纵是有的,却只在父母兄长面前流露,带着撒娇卖乖的可爱,何曾有过这般带着点无赖气的锋芒。
与眼前这位赵家姑娘的跋扈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站住。”
赵明襄被那轻蔑的眼神彻底激怒,脸上精心维持的矜持瞬间碎裂。
她几步抢上前,拦在谢明璃面前:“谢明璃,你搞清楚,这里不是硃国皇宫,你一个寄人篱下的流亡之人,也配在这织染院里对我指手画脚?”
眼尾余光微扫,谢明璃敏锐地捕捉到了织染院连接万春亭的那道月洞门处,隐约闪现的仪仗一角。
她微微垂下头,声音陡然软了八度,带着一丝哽咽:
“赵姑娘教训得是,小女境遇落魄,身如飘萍。原以为,沐国乃礼仪之邦,至少会念及几分旧谊,留给小女一丝微薄颜面。”
她抬起眼,眼眶微微泛红,声音愈发哀婉,“可没想到,竟被人这般逮着辱骂。”
这变脸的速度和姿态,行云流水,情真意切。连深知她本性的梅染都看得一愣。
就在赵家姑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示弱弄得有些错愕时。
“皇上驾到!”
尖细高亢的唱喏声响起,所有人齐刷刷矮下身去。
仪仗缓缓行入院中。
当先一人,身着玄色常服,龙纹闪动,正是沐国皇帝沐王李鸿。他面容沉肃,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最后落在赵家姑娘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紧跟在李鸿身侧半步之后的,是一位身姿窈窕女子。她穿着檀色宫装,颜色虽比皇帝的玄色略浅些,却也极为沉静。
再往后一步,并立着两位年轻皇子。
左边一位,身量更高些,穿着一尘不染的玄色锦袍,玉带束腰,正是二皇子李景渝。
他的目光沉静如水,看似不经意地滑过一身明艳得格格不入的谢明璃,唇角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迅速抿平,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抬起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那瞬间的失态。
右边那位,则穿着同样式样但颜色略浅些的墨青色皇子常服,气质显得温和许多,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
谢明璃听着御前公公的唱喏,才知晓那谦谦皇子是三皇子李景治,那女子是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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