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令语这孩子,体质是弱了些。”周教授点点头,戴上眼镜,镜链垂在耳边,闪着柔和的金光。“小林那边怎么样?我看他今天过来了。”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
“刚安顿下来。”程景回答,心里却掠过一丝无奈。王令语,这位平日里和她关系不错、总是笑语嫣然的同门,请假频率高得惊人,理由也五花八门。带新人的担子,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到她肩上。周教授总是这样,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她觉得这些付出是值得的。
“小林看着是个心静的孩子,”周教授啜了一口茶,目光透过镜片落在程景身上,“虽然实验是张白纸,但白纸好作画,可塑性反而强。”他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推到程景面前,“下个月《材料前沿》邀我写一篇光催化领域的综述,我想把其中‘载流子传输行为研究进展’这一章交给小林主笔。你多带带他,帮他梳理一下文献,熟悉熟悉领域内的脉络和关键问题。”
程景接过文件袋,牛皮纸粗糙的质感摩擦着指尖,带着淡淡的茶香和油墨味。“让他主笔?他才刚接触……”她有些迟疑。综述不是简单的文献堆砌,需要深刻的理解和清晰的逻辑,这对一个毫无实验背景、甚至连基本概念都陌生的新人来说,难度可想而知。而且,他之前摇摆的态度…
“所以才要试啊。”周教授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睿智和鼓励。“小景,你还记得你博一做那个掺杂课题,最开始不也是一头雾水?我看好小林这份沉静,搞科研,坐得住冷板凳比什么都强。”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年轻人,思路新,说不定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你多费心,帮他搭个框架,引个路就好。重要的是逻辑要自洽,数据引用要严谨。”
程景捏紧了文件袋,导师的信任让她无法再推辞,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林深的疑虑交织在一起。“好的,教授。”她轻声应下,决定先观察。
拿着厚重的牛皮纸袋穿过仪器林立的实验室,程景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引导林深这个“小白”入门。走到通风橱区域时,她看到林深正对着正在运行的通风橱发呆,厚重的防护面罩被他戴反了,卡在鼻梁上,眼镜片上结满了白茫茫的水汽,整个人看起来又呆又狼狈。
“周教授给你的任务。”程景将文件袋放在他旁边的实验台上,发出的声响惊得他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他有些慌乱地摘下歪斜的面罩,露出一张因闷热而泛红、还带着几分茫然的脸。他抽出文件袋里的目录页,目光扫过那些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的专业词汇——“瞬态光谱”、“量子限域效应”、“缺陷态调控”——程景清晰地听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为难:“刚来…就写这个啊?综述…好难…这怎么写得出来…”
这声细微的抱怨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程景一下。她想起自己研一刚进组,同样被导师委以重任去啃一本厚厚的《晶体学导论》,彼时无人指导,只能硬着头皮在XRD仪器室冰冷的角落里,借着安全出口指示灯那点微弱的绿光,一页页地啃读,熬到天亮。那份无人援手的孤独和对浩瀚知识的敬畏,至今记忆犹新。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掠过心头。她对踏实认真的品格有着近乎苛刻的坚持,而抱怨,在她看来,往往是推卸责任的开端。
“导师很重视基础学术训练和逻辑思维的培养,”程景压下心头那点不悦,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易察觉的冷淡。她顺手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先把眼镜擦擦。” 林深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笨拙地擦拭着镜片。
就在这时,陈朗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晃了过来,脸上挂着那种程景再熟悉不过的、带着精明算计的笑容。“哟,写综述呢?这活儿我熟啊!”他不由分说地伸手就去抽林深手里的文件,“来来来,师兄教你几招!写这玩意儿有窍门,重点在于包装!知道吗?把周教授近五年发表的论文,尤其是高引用的那几篇,塞进参考文献的前三篇,标题里最好能体现导师的核心成果关键词……”他的腕表表壳在纸页边缘刮过,留下了一道难看的油痕。
“陈师兄,”程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她伸手,稳稳地从陈朗指间将文件袋抽了回来,“导师明确要求了,这篇综述的第二章,需要林深自己独立完成思考和撰写,要体现他个人的理解和视角,强调逻辑的严谨性。”她将文件袋重新放到林深面前,“这是锻炼,也是信任。” 她特意强调了“严谨”二字。
陈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裂开几道尴尬的缝隙。“哎呀,程师妹,护犊子也不用这么严格吧?我这不也是想帮帮新人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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