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是无数陌生的面庞,可越过距离最近的一位,她的身侧,是两位似有若无的老者身影。
皆是胡须长留,一人手握香炉,一人轻持拂尘,春风和煦的笑容让裴景乘非常熟悉,于是他伸手去抓,自然没成功。
两位老者依旧笑着,身影却在云烟似的飘散无形,他急得身躯都在辗转,就在彻底消失前,他在一众人的目光里,口吐几个模糊字,像是:“别走。”
事情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他爹回城时,还没见到这个艰难降生的儿子,就先从市井街头了解到了这桩奇异事。
他到家时,孩子正被自家夫人抱在怀里,孩子的双眼炯炯有神,一只手拉住母亲垂落的发丝,咯咯地笑。
夫人也慈爱的冲他笑,低头用鼻尖轻柔的擦蹭孩子的额头,一转眼,看到满身污糟泥巴的夫君,又是不一样的笑,好似天上月,明亮霜洁。
裴毅脱了外衫,快步上前将妻儿紧紧搂进怀里。
心情起伏跌宕,可比失而复得。
林抒雅望着夫君茫然无措的脸,抬手扶上他的脸颊,笑道:“我们的取水郎怎来的这么晚,竟是叫这个三儿子先见了姊姊阿兄,才到你这个父亲。”
“是我……是我的不好,父亲该受罚。”裴毅说着,就要给自己一掌风。
林抒雅眼疾手快卸了他手上力度,嗔怪道:“我是开解你,怎么还会意错了。孩子是无故早产,谁都想不到的,别自责。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裴毅听罢,伸头在林抒雅额头落下一吻。
夫妻俩为他们的第三子取名裴及,小字唤作景乘。
前景坦荡,乘风破浪。
好寓意,可惜他提前的出生大约注定反骨,越长大,就离这样的期许越来越远。
裴景乘四岁前,经常没缘由的生病,前前后后让家里人提心吊胆,烧香祈佛不知道多少遍,好时偏看他格外有精神,忽然一病就是高烧不退,四肢绵软,要么口吐白沫,白眼横转,还有一回昏沉了整整三日不见醒,大夫都要开口劝夫妻早做打算了,他忽然大喘一口气,又一次好了回来。
为此,她的母亲二八的年纪,正是好风华,为他也忧生了丝丝白发;而他的父亲两头关心同样的愁,请遍天下名医,用尽无数稀世药材都通通无济于事,一度让他认为是否曾经做了坏事惊动了老天,所以自己这个孩子的命必须替他偿还罪过。
这些,裴景乘也都知道。
他记得父母日日落在脸上的泪珠,记得许许多多不同模样的人在身边乱舞,更知道母亲怎样的拜佛虔诚,也看见父亲深夜为自己以血亲写平安符放灯河上。
他记着出生后的一切。
也是又一桩异事,许是他出生奇人,或是有什么劫难,四岁以后,居然就无事发生了。
能吃能跑能说会道,他的父亲同样觉得奇怪,母亲则认定是烧香拜佛起了作用,佛祖施了庇佑,于是从此以后吃斋念佛,经常行善捐医,慢慢积累出了一个“再世观音”的名号。
裴景乘和沈从新的相遇,是在五岁的生辰宴上。
彼时他穿着一身金绣的红袍,头上顶着小小的珠冠,被父亲单手抱坐在怀里,受前堂宾客恭贺祝赞。他不喜欢身上这件赶制出来特意为了今天而作的衣裳,哼哼唧唧的扭扭歪歪,他的父亲只当他是困了,换了姿势学着夫人模样轻轻拍他后背,一贯的哄睡。
这样一动,身上的衣裳就贴的更紧了。因为前几年大病,他如今才在学语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父亲自己的难受,只一味的更加哼唧,试图让父亲转变想法察觉自己的不满。
“裴叔叔,小弟弟是在难受吧?他一只在哼哼哼呢。”
说话的正是沈从新,他那年七岁,刚随升迁的父亲到京城。
一见如故,莫若如此。
眼缘就是那么的突如其来。或许是来源于他能看透自己的不适而得以让自己换了衣裳,总之裴景乘对他怎看怎满意,自此以后,就爱和他缠在一起。
沈从新也不负期许的成为了一个完美和他契合的,狼狈为奸的好友。
裴景乘六岁时,由他自己提出,两个人商议着同去沈府最高的梧桐树上掏了鸟蛋。行至半途,沈从新不慎脚滑,因此躺了好几个月,后来在脚侧留下一道长长的疤,裴景乘哭着上门向他赔罪,反得了沈从新一个糖人安慰自己。
八岁时,沈从新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本江湖侠义的话本,抑扬顿挫的读给裴景乘这个因为不肯听学而识字不多的文盲听,惹得两个人心向神往,当天夜里蹲守暗巷欲演一出英雄救美,结果差点被人牙子打包带走,若不是裴家的侍从出来寻少爷,他们大约一辈子都难再见父母。
还是八岁,裴景乘被二哥一纸指控逼迫,被父母送去初上学堂,与上了一年学仍然生无可恋的沈从新对上了眼,由他开口,两个人各自收拾了包袱想要来一出离家远游。被各自父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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