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逍站在飞檐翘角的阁楼下,看着房柱渐褪的红漆想:今年,也是该找人好好修葺一番了。
掠过流水山石,路过游鱼环绕的百鸟厅,又走过九曲白玉桥,才终于抵达了宁逍从前学习功课的世子书房,游曳斋。
书房隔间的软榻上,二人隔着摆了棋盘的小几,对相侧坐。
房内宽敞明亮,窗户下边,是一方可以游船的诺大池塘。从前夏日鸣蝉时,她常与祖父躲于荷叶底下垂钓。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檐照进屋内,让人忍不住犯起困来。宁逍叫人上了壶茶,用泥炉小火煨着,又让厨房送了些春饼点心。
一盏茶后,那神仙公子说是想与她说点师兄弟之间的小话,便屏退了一旁的侍从。
宁逍忆起他方才的动作,放下茶盏道:“游银......你能视物了?”
对面之人闻言一愣,随即轻‘嗯’了声,道:“下山前,我就能渐渐看清东西了…”他抬起手,扶了扶丝带罩住的眼眶,“起初也很是惊喜,只是睁眼的时间长了,眼前便会出现些片段重影,伴随着头晕的症状...看得越清就越是晕得厉害,严重时夜里还会犯魇症......”
宁逍蹙眉:“难道药山庐治出了后症?”
“不会......”游银摇了摇头,“发现症状后我便差人去信米山,将情况与明心圣母说了一番,但师叔表示此状闻所未闻,她对此也束手无策。眼下,暂且只能靠控制睁眼的时间度过了。”
“那时,为何不在山上多住些日子?”
“......”
对面人侧脸不语,宁逍想他许是有什么苦衷。
游银的母亲乃先帝亲妹,乐善大长公主,宁泊彩,也是宁逍的姑祖母。其父乃崇安侯游之行,崇安侯的祖辈曾与我朝太祖一起打过天下,才换来如今这世袭罔替的爵位。
论辈分,他也确实担得起宁逍一句表叔。
游银作为此二人唯一的孩子,在京城勋贵子弟中也算独一档的尊贵。能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本该过的无忧无虑才是,只可惜......这人出生时便胎带厄气,体弱异常,更有前司天监的相卜师言:此子恐难活过双十之年。
后来,也不知从何处得了机缘,又渐渐健硕起来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他玩笑,十三岁那年,厄运再次降临。游银从年节的宫宴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不仅丢失了从前的记忆,还瞎了一双眼睛,连身子骨都大不如前。
宁逍通常对这种病怏怏的人印象不深,况且出事时她已离京多年,硬要忆起这个人的事,也只有在小学堂上学时那寥寥几面的同窗之缘。
而她与游银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他大病之后上山求医的那几年。
那一年,公主府贴出告示,许以重金珍藏,广招天下名医为儿治病。霎时间,揭榜而来的人络绎不绝,公主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踩塌了。然而事与愿违,这些医者来自天南地北鱼龙混杂,其中不乏许多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而真有本事者也对此恶疾束手无策。公主和侯爷为此愁白了头,求医无果后,便想到了上仙山求仙人降法。
于是次年初,公主委托故人将游银送往了米山药山庐,求明心圣母为其医治。
游银拿起杯子,呷了口茶:“师兄此番觐见后可是要直接回米山了?”
宁逍也跟着随意端起茶盏:“在京城不必这么唤我......”抬眸间,接收到了对方的眼神时一愣,默默地转动眼珠看向别的方向,“青韶将至,大约是要回趟封地看看的。”
“那巧了!师弟正好也有要事路经垣州,不如顺道一起?”
......他一个病弱的半瞎能有什么正事?
宁逍虽有困惑,但同行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便草草点头,算作答应了。
对方见状顿时眉目舒展,扯开了嘴角,透过丝带能看见那双阖着的眼,真像只咪眼狐狸。
见天色渐暗,游银便下了榻,朝门边走去,推开了房门。
宁逍好奇他想做什么,眼神就跟了过去,却被门边的博古架虚虚挡了一半。
这人常年由侍从扶着,总佝偻着背,此时站直了身子站在门槛边,长身玉立的,瞧着比她还要高上许多。
“时候也不早了......”那人开口道。
她连忙起身:“那我——”送送你?
“咳!咳咳咳!咳咳......”
她才说了一个字,那头就传来猛烈的咳嗽声。
嗯?
宁逍突然心领神会,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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