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烛灯移向墙角处,伸手在阴影中摸索一番,拣出几根长香来,递到阿厌手中三根。
“老先生,我没带香火钱。”阿厌犹豫。
“将死之人,不收钱。”
说罢老翁又颤颤巍巍往书生手里塞了三根:“小子,你也来拜拜。”
书生忙弓腰接过,他伸手往衣襟里衬的口袋里摸了摸,掏了个空,有些为难:“老人家,晚辈身上带的还愿的香火钱丢在来的路上了。”
老翁:“大难临头之人,不收钱。”
书生听到这话,才想起自己来点将台的正事,忙道:“晚辈前些天请的那尊神像不小心......碎了,该如何是好?”
老翁两只枯槁老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佝偻身躯藏在阴影里,只有斑白发丝飘出烛光:“碎就碎了,横竖不过是沾点因果,莫慌,莫慌。”
“还好,还好。”书生舒了一口气。
“因果!?”一口气还没顺下去,又一口梗住,反应过来立即慌乱不已,如果是像那个泼皮赌徒一样的因果,他可不是要英年早逝?
书生腿一软,差点给老翁跪下:“老人家!您行行好,给指条明路!晚辈可是听说这点将台的神像一尊也毁不得,偷不得,都是要还的。”
老翁佝偻的身影又往阴影里移了移:“你说的没错,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你求神像保你,它便沾了你的气息,自然要落你的因果,你若原样奉还,供上香火钱,这便算是善因起善果终,可神像若是丢了、损了,这就是另一桩因缘起,不知道要落下什么果。”
“我......”书生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急得满头大汗。
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恳请道:“老人家,您千万行行好,帮晚辈想想办法,那尊神像已经碎了,该如何补救?”
老翁在阴影中思忖片刻:“你......”
书生眼巴巴地望着他。
“求求那尊碎掉的神,别和你计较。”
“有用?”
“碎掉的是谁?”
“度厄真君。”
老翁的身影微微颤了一下:“不中用了。”
书生出口带着哭腔:“怎么办?”
老翁沙哑的声音里好像要笑出来:“你自己也知道,何必问我?”
“我知道?”
“你当然知道,人活不成怎么办?”
“死。”
“你看你是知道的。”
“......”
书生一副大彻大悟,生死看淡的表情。
香烟氤氲,虞渊手里那截香片突然熄灭了,他不甘心道:“兰生祖师,您难道不肯见晚辈一面,当年故人,您难道就能全然放下?”
守台老翁的声音幽幽从黑暗中传来,“门不开,是他不愿见你,不必勉强。”
话音刚落,烛火被一阵无端而起的风吹灭,余烟呛入口鼻,老翁弓起背咳嗽起来。
“阿厌...跑!”观昙乍然出声。
阿厌丢掉手中的三根长香,冲向四尊神像中间空置的神台。
“小郎君!”书生见状,来抓阿厌衣角。
虞渊怒道,也来跟随:“你做什么?”
只听风声大作,阁楼、神像、烛光,全都在眼前模糊成一团,天旋地转,混沌一片,不知何处。
少息,阿厌身体平稳下来,眼前俨然已换了一片天地。
日月高悬,十里长台,四面开阔,高台之下是无垠湖泊,被薄雾轻烟笼罩,望之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无色无光。长台之上是一方巨大的神龛,三十六尊神像,形态各异,或男、或女、或人、或兽。
身后传来书生的声音:“这是哪?”
阿厌有一种猜测,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点将台。
紧接着是“啪”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阿厌回头看去,只见虞渊狼狈摔在地上,手里拎着把桃木剑,恶狠狠地瞪他。
“阿厌,跳下去。”观昙的声音愈发清晰。
是了,台下是湖,有倒影的地方。
“你...要搞什么花样?”虞渊起身要来拿他。
阿厌不及多想,心中抱定观昙的一句话,从百丈高台上一跃而下。
“又来!”书生惊呼,声音飘在身后,身体已跟着阿厌下坠。
“别跑!”紧接着是虞渊的一抹朱红身影。
阿厌心想,这两个人都疯了不成,什么缘故,让他们至于这样生死相随。
殉情也没见这么不拖泥带水的。
“我...我....不会......水......”书生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回响。
可不是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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