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干净的，吃饭了。”
原来这鬼......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发什么呆，快来趁热吃。”观昙又唤了声，推了推冒着热气的肘子。
阿厌鼻头不争气地一酸。
这样的话，寻常人家里父母对孩子一天能唠叨百八十遍，他长到如今，却还是头一遭听到，还是从一只与他非亲非故的鬼嘴里听到的。
倘若有人对阿厌说“你快死了，我要拯救你”，他大概会先往最坏处想，说这话的人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不怀好意。
只是少年终究是少年，骨子里既端着不肯示弱的倔，又渴着人间寻常的暖。再硬的壳，也抵不住没衣穿，没饭吃时，有人惦记着替他添衣加饭，连他那点说不出口的难堪，也一并妥帖地护住了。
新衣服色泽明亮，料子柔软，阿厌捧到鼻尖凑近闻了闻，没有没有霉味，也没有血腥气，淡淡的皂角味，还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昙花香。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件属于他的新衣，这让他想起来人间茶肆里常常坐在第一排的那些鲜亮背影。
“怎么？嫌丑？”观昙飘到一块石头上盘膝坐着，支着下巴，眼底映着湖蓝衫子，橙黄外袍的鲜亮少年。
阿厌目光在内衫和外袍间逡巡，他穿不惯带颜色的衣服，尤其是还是这么明艳的，实在忍无可忍，喉结动了动：“你确定这不是打扮灯笼的？”
“过来。”观昙坐直身子，朝他招了招手。
“做什么？”
观昙笑答：“小灯笼，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给我好好瞧瞧。”
阿厌靠近，观昙扳着他的肩膀转向河面。
“你看。”
天地开阔，头顶的天由深蓝逐渐向西褪色至浅蓝，而后延伸到天际，被落日熔作橙黄，橙黄一路向下着色成橘红，到最远端戛然而止。那落日一半在山，一半在水，于是水中又生长出一片别无二致的天地，由橘红到橙黄，再从浅蓝到深蓝，随着水波漫开，从对岸漫过河这岸，漫到阿厌的脚边。
鬼魂的声音带着闲散的笑意：“天地为证，这两个颜色是很相宜的。”
阿厌怔怔看着水中的倒影，脚下是自己，放眼是天色，同样的色彩，在一个水面相和着，他忽觉领口一紧。
衣襟被身后那鬼一层层理整齐，腰间乱糟糟的腰带又被重新打了个结。
末了那鬼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直到两个小辫垂到阿厌额前，观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这些发冠怎么办？”阿厌问道。
没有用上，岂不是可惜。
观昙不假思索：“收起来，明日换一个发型用一个，后日再用一个，总能用得到。”
说罢，又慢条斯理地将他衣领处褶皱一一抻平，“如何？我的眼光真不错吧。”
阿厌盯着水中陌生的自己，略带点嫌弃：“像只花孔雀。”
“明明是个小凤凰。”观昙啧了一声。
阿厌任他摆弄：“你还擅长这些？看不出来。”
观昙：“以前养过一个小凤凰，就爱这么打扮他。”
“后来呢？”
“后来嘛，”他语气虚虚实实，像在讲哄小孩的故事，“小凤凰变成大凤凰，扇扇翅膀就飞走了。”
阿厌也只当故事听，低头扒拉吃食，油香鲜嫩的肘子，金黄酥脆的烧鸭，还有软糯绵实的千层糕。
阿厌低头先咬了一口肘子，皮糯肉嫩，醇香的酱汁充斥口腔，香味在舌尖炸开。再肥一分则过腻，再瘦一分则失之口感，肥肉瘦肉不多不少，刚刚好。
“慢些吃。”观昙递来一道买来的甜酿。
阿厌没应声，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偷偷抬眼，观昙的鬼影逆着光镀上一层金边，像庙里那些泥塑金身忽然活了过来。
“看什么？”观昙眉眼温柔。
阿厌慌忙低头：“你不吃吗？”
“鬼不用吃饭。”观昙伸手，在阿厌肩头不重不轻地捏了一下。
“倒是你，瘦瘦小小，硌手。”
阿厌耳尖一热，闷声道：“我还在长身体，我会长高的，也会长壮的。”
观昙低笑，“我倒真是好奇，小阿厌长得又高又壮是什么样子。”
“好了，填饱肚子，待会儿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阿厌嘴里塞着东西：“找画师？”
“嗯。”观昙望向远处的集镇，神色难得凝重。
“你身上的九道咒枷，须设法压制，否则不出三日，必会发作。”
阿厌问：“那画师比你还有能耐？”
“他能画咒囊，可替本体承受灾厄，你这九道咒枷，单靠自身压制不住，咒囊能替你挡一段时间，也能为解除咒枷多争取些时间。”
观昙弹了一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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