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眼镜摘下来,用手帕去擦。这才体会到,在上海冬日的街头,倘若你眼睛里因为积蓄了两汪泪水而导致眼部温度升高,那么你的镜片会先你一步哭出来,变成雾蒙蒙的两片。
重新将眼镜戴上,一切恢复如常。
林家世代经商的基因烙刻在他的骨髓里,此刻他想的是善后——尾货要低价处理、瑕疵品要打折促销,总不能占着库存。那些经双方亲友口传到海州商界口中的婚事该如何处理呢?
“婚纱是全款不退,那么你要留下还是?”林在堂问。
“我不要了。”孟若星说。
“婚礼酒店场地也是全款不退。”他又说。
“你需要我来承担费用吗?”孟若星问。
林在堂摇摇头。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清算吗?”孟若星问他。
“谁跟双方家人去说?”林在堂反问。
“各自去说。”
“流言蜚语?”
“别管了。”这句从孟若星口中说出的时候,像连带着一声叹息:“还有要清算的吗?”
当然没有了,还清算什么?林在堂走的时候并没有回头,但他听到孟若星说:“不过如此。”
于是他又回头看她。
“你对我的爱,不过如此。”孟若星这样说,但她的心剧烈疼了起来。她实在不懂,事已至此,林在堂为何仍旧如此平静?他就这样接受了她的背叛吗?
“那你要我怎样呢?你要我在知道你出轨后去死吗?要我弯下身求你回头吗?孟若星,有一个道理古今通用: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他没说什么决然的狠话,不过就是这样一句。但他的目光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一次不忠,终身不用。转身就离开了。
他体会到了痛苦。他从小就长在一个不错的环境,尽管父母各有情感问题,但落在他头上的事都是轻飘飘的。此刻他倒是困惑,为什么父母不离婚呢?哦,因为利益。
林在堂什么都懂,但他做不到父母那样淡泊。他彻夜未眠,也不是,期间他睡了一会儿,但只有十几分钟。那睡眠是绵软无力的,甚至无法抵抗一阵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心绞痛。
他捂着心口醒来,拿起手机,下意识想给孟若星打个电话。但他没有那样做。
第二天他去看了婚纱。
那婚纱是比着孟若星的尺寸严丝合缝制的,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裙摆有灿若星辰的风姿。设计师问他修改意见,并建议最好是女士亲自再来一次,穿到身上才有感觉。
林在堂说不用了,就这件吧,很好看。
定制婚纱的包装真是繁复,他看着助理忙活很久,最后将这件“珍宝”小心翼翼放到他车里。而他载着这件可能终身都用不到的婚纱开往海州。
沿海公路绵延盘亘山间,一望无际的蓝色要将他的眼睛吞没。一半是海,一半是山的沿海公路包容着他。
12月末的阳光照在他车前,温吞吞的雾一样的湿漉漉的光。他将车开下了公路,拐进了千溪。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拐进了千溪,或许是他累了。
他停下车,在车上睡着了。好似南柯一梦,睁眼一切成空。他不肯承认自己在梦里痛哭过,只想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来。
他带着那件婚纱,以及即将面对的无数问题,回到了海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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