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在废弃巷道间缭绕,涂鸦墙面上的油彩尚未干透,混合着油漆味、汗味与夜晚湿冷的空气,像一口闷着火的锅。
“烟再开一点,开最大!”导演在监视器旁大声喊,“得让它糊进观众眼睛里,压迫感懂不懂?”
“可那台机子刚补的干冰已经冒完了!”场务喊得嗓子发哑,“材料都空了!”
“那就再弄!别跟我说废话。”
导演语气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周围人不敢吭声。
摄制组已经连轴拍了三天两夜,连最年轻的小场务都顶不住,一边蹲在角落喝水,一边悄悄抹着眼角的汗。服化组早上还在,傍晚就倒了三个。有人低烧、有人咳嗽,也有人干脆人间蒸发。
“真没力了……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
“你以为我睡得比你多?”
“我不想演了,群演的钱都快不够路费了……”
低语此起彼伏,像潮水下的暗涌。
制片助理快步赶到程今面前,压低声音:“服化那边又走了两个,场务组申请调班的有六个,还有两个直接发烧躺回酒店了。”
程今盯着手里的预算表,眉头像是缝死了。数字在眼前跳动,像逼近崩盘的秒表。
“还能维持的人手是多少?”
“最基础的可以凑出三组,但顶多撑到清晨。加班费用……得再翻一轮。”
“翻。”她只说了一个字。
刘倩一愣:“经费这边已经快……”
“翻。”她重复,语气更冷。
“队伍一散,再怎么省都白搭。”
刘倩不敢再言语,快步离开。
程今站在原地,感觉头皮都在发紧。
她不想说“扛不住”这三个字。整个剧组没有人能真正扛得住,可没人敢喊停,这不只是一场戏。
导演杨学宁此刻正捏着剧本跟副导演段林低声怒吼:“妆面糊成那样你也能放人上场?脸上的反光能照出人影,这种质感还剪什么特写?”
“服化组就剩一个新来的在撑,全组的人都病了。”段林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甘。
“糊弄!”杨学宁骂了一句,把剧本拍到腿上,咬牙,“这还不如直接拍黑白剪影!”
程今闻讯赶来,略带疲态地出声:“先把动作段落拍掉,远景能蒙住妆面,明天补妆时再回补特写。”
杨学宁瞪她:“你知道我原本是打算怎么拍这场的么?现在为了赶戏,连光都不对了。”
“我知道。”她直视他,“但再继续撑,连灯都要烧了。你愿意冒一晚出事故的风险,我不愿意。”
现场短暂沉默。
杨学宁冷哼一声,扯起嗓子:“所有人到位!烟再开一轮!灯重新调!咱拍动作段落!”
场务苦笑:“我们这哪是电影拍摄,这是命悬一线的战场。”
摄像头对准街口,爆破师在角落蹲着点火线。群演站在烟雾后方打着哈欠,沈宴穿着道具血衣缓步走来,脸上妆都快花了,神情却极度专注。
程今站在监视器后,看着屏幕上一帧帧的画面:浓雾、脏乱街角、满眼疲惫却倔强的众人……这像是整部电影的缩影。
是她的,也不仅仅是她的。
等第一条拍完,杨学宁喊“过”时,现场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站着、喘着气,像刚从泥里爬出来一样。
这不是完成了一场拍摄,这是用人力和意志硬扛下一场夜战。
程今低头看着夜色中缓慢腾起的雾气,喉咙一阵发紧。
.
夜深如墨,片场仍旧光影交错。
沈宴换上藏色风衣,腰间缠着仿真纱布,靠在墙边喘了口气。他试图放低重心,反复走位,每个动作都克制且紧绷。远处,柳尧已进入状态,像一头盯梢的野狗,一步步朝他逼近。
烟雾再次漫开。
“开始!”导演在监视器后喝令。
沈宴猛地侧身躲避,脚步却因湿滑一滑,肩膀险些撞进旁边的水桶堆。他急踩一脚,勉强稳住身形,但已明显乱了节奏。
“卡!”
杨学宁从耳麦后探出头,眉头紧锁:“你刚才在飘什么?”
沈宴垂眸站稳,语气平静:“雾太大,视觉没跟上。”
他话说得含蓄,可谁都能看出,他的体力早在透支边缘。
程今站在灯架后,皱着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现在状态不稳,要不先让替身上?”
沈宴没接话,只是扭头看向监视器回放,一言不发地掀起风衣袖口,露出肌肉轻微抽搐的手臂。他声音轻,却不容置疑:“我能再来一次。”
杨学宁看了看表,冷声催促:“那快点,别再拖。”
这条勉强过关。收工铃没响,沈宴却已经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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