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皙一身脏乱,惊恐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了,才颤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许城气极反笑:“这是我的船!”
姜皙哑口半晌,跟犯错了似的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船。”
他顿了下:“我姑姑的船。”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姑姑的船。”
“……”她讲话跟鬼打墙一样,许城无语至极,嗓门大了,“我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原跌落在角落里没起来。这下,伸手扒拉着地上那截短小的假肢、鞋子和背包,拢到自己跟前,保持住怀抱膝盖的姿势,防备,不吭声。
迟迟不见回答,许城耐心到了极点,更烦闷。可瞧见她的假肢,最终忍了,他转过身去不看她,一手叉腰,一手胡乱一掀额头的碎发,躁道:“呵,我说怎么有小偷。”
姜皙立刻辩解:“我没偷东西,我给了钱的,放在货架旁边的柜子抽屉里了。”
许城懒得去求证。
她以为他不信,慌忙把假肢穿上,爬起来要去证实。还没走到侧门那儿,许城烦声:“你走吧!”
姜皙停住,垂下头,心理建设了几秒,转身巴望住他,有些可怜:“我能在船上待几天……”
“不能!”
船舱内白炽灯昏黄,两张年轻的脸孔对视着。
时隔一年不见,陌生得像毫无交集。
而许城的眼睛在灯光下阴恻恻的,平生一丝怨恨。
今晚从方家出来时,李知渠说,方信平生前一直怀疑方筱舒的死不是意外。只因方信平是全江州查姜家查得最狠的一个警察,才遭此报复。而如今,李知渠认为,方信平的死也不是意外。
他眼中的厌恶太过昭彰。
姜皙脸发红,抿紧唇,羞耻心叫她走,但现实困境让她语气卑微,祈求:“我其实一直想走的,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搭上货轮。或许——”
“搭货轮?”许城大吃一惊,觉得她简直荒唐又害人,“你脑子疯球了!当我这儿走私人口呢?”
她从小没被人骂过,脸皮涨红了:“我没地方去了。能不能就几天,我可以给你钱……”
“走!——”许城已不耐烦,尾音拖得又长又重,人也快速挪到门口,哐当一下打开舱门。
夜里清凉的江风涌进来,吹得里屋的帘子发出轻微的唰唰声。白炽灯泡吊在绳子上晃荡,两人的影子在舱壁上来回移动。
姜皙呆立半刻,接受了。
她环抱着背包,有些跛足地走出门去。擦肩而过时,许城看见她头发上全是灰尘,T恤肩头领口也都是脏污。
这几天船上热得厉害,她脖子上长满了痱子,通红一片。混着大大小小的蚊子包,和抠痒抠出来的抓痕。
不止脖子,手臂上也全是包,甚至脸上也有。
不知这些天她怎么熬过来的。
他心烦地挪开眼神,砰地关上了门。
这漫长的一天都他妈什么事儿!
闷热的船舱里,他一下瘫坐进沙发,像个泄力的水泥麻袋,闭眼仰头,疲惫至极。
夜很静。
姜皙的脚步声深浅不一,在船廊上回荡。
许城睁眼,看着白炽灯里灼烧的钨丝,才松开的眉头又渐渐皱起: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
他终于烦躁地骂了声:“艹!”
站起身,大步到舱门口,拉开门出去。姜皙刚走到船头,正打算下船,听见动静,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回身。
就见许城站在船廊上,灯光和黑夜在他脸上切割出一道分明的交界线。照得他的眉眼一半锐亮,一半阴暗。
“你今天先睡沙发,明天一早走人。”他冷冷撂下一句话,折回去了。
许城拿上换洗衣物去了卫生间,等他洗完回来,去到货舱的货柜,拉开抽屉看一眼,里头果然躺着两百块钱。
屋内,姜皙背对他蜷缩在沙发上,一只脚露在外面,另一条裤腿空了小半截。一只短小的假肢跟一只鞋袜摆在沙发边。
他怀疑她是故意摆一副可怜样儿。姜家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许城黑着脸,把脏衣服扔进藤椅里,走到灶台柜那儿,重新拿杯子倒了杯水,不轻不重地放到她脑后的茶几上。
她没反应,他也一句话不说。
他看一眼她手臂上到处皆是的蚊子包,拧着眉去超市区拿了盘蚊香拆开,忍着烦躁,点燃了支在沙发旁。又拧开一瓶花露水,满心厌恶地在她脑勺和手臂上胡乱洒了洒,跟浇花儿似的。
花露水瓶“咚”的一声搁在桌边。
随后扯关了灯,掀开帘子,打开电风扇,揭了蚊帐,倒去床上。
屋里很安静,只有电风扇叶片呼呼转动的声响。船舱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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