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以为那件东西在先祖墓地中,可如今看来,说不定此物与他有关。
谢泱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在裴氏达成目的之前,这亲是退不掉了。
那他呢?他会因此被卷入纷争,再次陷进兵荒马乱的纠葛中吗?
谢泱不知道。
他只是捏紧书卷,抑制住一切波澜,淡声说:“明日阿娘考校,我要回去温书了。”
谢泱浑浑噩噩地走进房门,在窗前枯坐一夜,却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翌日清晨,天边星辰将隐,谢拂穿过连廊,早早地敲响谢泱的房门。
谢辞久每月都会考校兄妹两,温故而知新,以便对学习进度及时做出调整。
屋内没有点灯。
谢拂提着一袖珍灯笼,蹑手蹑脚地进来,还好一夜未关的窗户透出几缕稀薄的晨光,模糊映照,她才不至于摔倒。
“阿兄,待会儿阿娘训我,你定要为我求情。”
她祭神时得到传承,苦苦钻研不透,挑灯夜读,反而忘了学堂教的剑啊、丹啊、阵啊的。
忘都忘了,阿娘那关肯定过不了。
谢拂愁眉苦脸,挑燃屋子里的灯芯,正想与谢泱说道说道。
一回头,却是吓了一跳。
窗边那个眼带血丝的身影,不是谢泱,还能是谁?
奇哉怪哉!
谢拂揉揉眼睛,唯恐看错了。
她阿兄过目不忘,往日这类月中小测,谢拂从未见他忧虑过,更遑论失眠了。
那就不是为这事儿。
那是为什么?
谢拂皱紧包子脸,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趁着谢泱出神,她奋笔修书一封,托乌雀寄予阿娘。
她脑子笨,就让阿娘去想。
谢拂拉着谢泱洗漱,辰时才整装出发。
阿娘早已在院中等候。
她平日是个慈母,但遇见正事,素来当机立断。
见到严肃的阿娘,无精打采的谢拂立马挺直腰,老老实实站好,甜甜地笑道:“阿娘好。”
谢泱在旁随了一声。
神游天外似的,没有半点精气。
果然,心细的阿娘认真地看了他几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谢拂提溜到一边,考校了半本册子,让她回屋歇息。
轮到谢泱时,谢辞久不发问,抄起细棍往他身上招呼。
这是学堂在入道时教授的初级剑式,谢泱早已烂熟于心,他若专注,自然能躲掉,但好巧不巧,谢泱心不在焉,劲风呼来,他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棍。
左臂肿胀,火辣辣地疼。
阿娘问:“谢泱啊谢泱,你在想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呢?’,这句话在谢泱七岁时被问过一次,那时阿拂刚刚出生,他既沉溺于做兄长的欢喜,一面又不免担忧。
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在后世,成了一对富庶夫妻的孩子,谢泱乐得清闲,因为这不算鸠占鹊巢,可谢拂出生了。
谢泱才知,自己并不是重生在后世,而是重生到了一百多年前的谢家。
那原本的谢泱呢?
他究竟是没存在过,还是被他这个外来者夺舍了呢?
谢泱忧心忡忡。
终于,某天午后,发觉不对的阿娘找他谈话。
她单刀直入,问:“阿泱,你最近频繁走神,是在想什么呢?”
谢泱注视着平静的湖面,沉默不言。
湖水平淡无波,映照出他这世的样子,模样昳丽,嘴唇殷红,曾经不笑时微妙的距离感从他身上尽数消失,只有一双眼睛还能观出从前的影子。
他的外貌自前世的混沌中脱胎换骨,但他的心呢?
谢泱想,恐怕永远不会变。
他上辈子八岁前渴望家人,八岁后念着报恩,他的洒脱并不彻底,他的爱恨不得不轻易。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牢笼,囚困在另一人的影子中,这是让季青霜给予温情的代价。
谢泱习惯于交换。
因此,在这世,他第一次体会到无条件的母父之爱时,才会手足无措。这份爱生来是他的时,他自是欢喜,但若是占了别人的壳子呢?
谢泱不敢去想。
他的道德感让他说出真相,可他的私心又让他闭口不言。
沉默良久,最终,谢泱对阿娘笑了笑,撒娇道:“我想吃糖渍梅子了,明天我们带上阿拂,一起去山下的小镇玩玩吧!”
就让他自私地占有他从未得到过的。
谢泱闭目。
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无拘无束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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