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珩站在宣政殿高阶的阴影里,看着宫门缓缓开启,韩国使团的马车依次驶出。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着昨夜混乱的痕迹,也模糊了远去的车辙。秦皇那句“孤这盏茶,终究还是凉了”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雪粒,硌在她心头。这放行,是示弱?是麻痹?还是更深谋算的开始?她看不透父亲的心思,只觉得那看似温和的帝王心术,比这寒冬更刺骨。
就在最后一辆使团马车即将驶出宫门之际,韩凛却独自一人折返回来。他步履从容,玄色蟒袍在风雪中翻飞,径直走向站在高阶之上的秦书珩。守卫的禁军欲拦,却被秦书珩一个眼神制止。
“公主。”韩凛在阶下站定,微微仰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瞬间融化,留下一点晶莹的水光。他脸上没了之前偏殿对峙时的锋芒,也没了那若有似无的探究,只剩下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冰雪气息的清冷。“陛下隆恩,允使团归国。然,淮水三城考察之事,关乎两国通商大计,不可延误。”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风雪。
秦书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袖中的手攥紧了那枚从秦皇处取回的、属于他的狼首玉佩。玉佩冰凉,沉甸甸地压在她手心。“太子殿下有何指教?”她语气淡漠。
“指教不敢。”韩凛微微躬身,姿态恭敬,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直直望向秦十鸢,“韩某身负使节重任,需即刻返韩,向父王复命,并着手安排考察事宜。然,考察人选及细则,尚需与贵国尽快敲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书珩紧握的袖口,仿佛能穿透衣料看到那枚玉佩,“韩某提议,在两国边境重镇‘临渊关’设立联络之所。三日后,韩某会派心腹之人携详细章程,在临渊关‘听雪楼’恭候大秦使臣。人选……最好是熟悉淮水地理,又得公主信任之人。”他的话语清晰条理,将“公主信任”几字咬得微重。
这是明晃晃的邀约,也是试探。他留下了一个时间和地点,一个必须由秦书珩,或其心腹,亲自去接的“命令”。考察人选?这分明是要求秦书珩亲自去谈!或者至少,派出她绝对掌控的人。他笃定秦皇不会轻易放她离京,这无疑是在逼她做出选择,也是在试探秦皇对此事的底线和他韩凛在秦皇心中的“价值”。
秦书珩的心猛地一沉。临渊关,听雪楼……那正是当年涡水之战前,她与萧曳最后一次秘密会面的地方!韩凛是巧合?还是刻意?这地点本身,就带着一种残忍的暗示和挑衅。
“太子殿下安排得倒是周全。”秦十鸢的声音冷得像冰,“人选之事,本宫自会禀明父王定夺。至于临渊关……”她故意停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韩凛的脸,“路途遥远,风雪阻道,三日之期,未免仓促。”
“冰融需时,韩某明白。”韩凛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眼神却沉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然春汛不等人。通商之利,贵我两国皆期盼已久,早一日厘清细节,便能早一日惠及黎民。公主心系天下,想必……不会让百姓久候。”他搬出了大义的名分,堵得秦书珩一时无言。他将“冰融”二字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却又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再次试图撬动秦书珩心中尘封的冰层。
就在这时,秋菊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秦书珩侧后方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对着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凝重。秦书珩瞬间领会:搜查有发现!那个被秦皇“放归”的侍从尸体上,或是在他简陋的“薄棺”里,找到了更关键的东西!这发现,很可能让眼前看似平静的局面再次翻转!
秦书珩压下心中惊涛,面上不动声色。她迎着韩凛的目光,缓缓抬起手,将一直紧握在袖中的那枚狼首玉佩亮了出来。玄玉在雪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狼首狰狞。“殿下的‘诚意’,本宫代为保管了。”她声音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临渊关之约,本宫记下了。人选与行程,待禀明父王后,自会有人通知贵方联络之人。望太子殿下……一路顺风。”她将“顺风”二字说得意味深长,既是告别,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韩凛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又缓缓抬起,对上她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如渊,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有劳公主。韩某……静候佳音。”他再次微微躬身,动作优雅从容,随即转身,大步走向宫门外那辆唯一等待着他的、朴素的青布马车,再无留恋。
风雪中,他的背影挺拔孤绝,玄衣很快融入茫茫雪幕。
直到韩凛的马车彻底消失在宫门之外,秦书珩才缓缓松开紧握玉佩的手,掌心已被玉佩的边缘硌出深深的红痕。她转头看向秋菊,眼神锐利如电:“发现了什么?”
秋菊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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