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实在要说也不算意外。
毕竟那些矿主为了把人叫来心甘情愿地挖矿,薪资往往开得很高,他们那些寻活计的会心动太正常了。当然,实际到手的工钱缩水过几回,这就隐而不谈了。
即便如此,虽是答应了阿帕替她多留意,裴止弃也万万没想过会在这里听见安隆多的名字。
那既然人在这里,怎么会寄一封休书回家?
裴止弃略微措辞完,才掂量着缓缓开口:“不算认识,受了一位阿帕的嘱托。阿帕很担心他。安隆多现在在何处?”
断指很是伤心地垂下脑袋,摇摇头。
“不、在了。”
裴止弃等了两句话的工夫,发现断指想说的就三个字,没有因为结巴而大喘气的后半句话,才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没了?”
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怎么会是一个人戛然而止的下场?
“你若是不善官话,同我说北宛语也可以,”裴止弃皱了眉,“你若是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说不知就好。”
“……小将军,”断指磕绊道,“阿、安隆多、是,是宴会上,没的。”
从断指断断续续的表述中,裴止弃勉强拼凑出了完整的事件。
其实此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再简单不过。
安隆多从来不知道宴会除了可以把酒言欢之外,还是可以取人性命的。就像从没人同他们说过,楚人的文化中还有“鸿门宴”这种说法。
官府设宴,再加上符尺霜也在座,安隆多更是不假他想,轻快赶了过去。
不让带人?没关系,在后院等着就好。
不让带兵器?也没关系,喝酒谈事,要剑要刀不礼貌。
直至脖颈抵上凉意,安隆多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森寒剑光。
连疼痛反应不过来,他的视线中出现了轰然倒落的躯体,还有断头处飙飞的血线。
安隆多后知后觉意识到。
原来他们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都不是洽谈议和,而是粗暴地杀掉领头之人。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明明这么信任……
县衙之外高墙耸伫,大门一关,固若金汤,墙外之人看不见也听不见里面所发生的种种……
唯有浓稠的血腥味自缝隙、瓦顶缓缓飘出来,将呼吸的空气染红。
忽地,兽状铺首细微震动着,朱红大门在睽睽众目之下缓缓敞开。
典吏脸侧尽是血迹,身后洞开的衙内场景如阿鼻炼狱,壮硕尸体成堆,鲜红、腥臭,门外涌动的人群大气不敢出,死死捂住口鼻,生怕漏出尖叫。
典吏举起了手中的断首。
“造反头目就捕……反抗激烈……当场斩决……其同党数十人,以谋逆之名暂关押,待勘定发落”
“为儆效尤,枭首悬于乌金山矿口,愿诸位,深以为戒。”
裴止弃打断了他,面无表情:“再说一次。”
“安隆、多的……头颅。”
断指说到此,声音已经带上了泣音,又因声音嘶哑,听着像是会出现在志怪异闻里的夜哭。
“被,吊在……矿口,整整,月余,风吹日晒……白骨斑驳。”
断指下颚绷得死紧,手臂血管爆出,不甘到了极点,“此、仇……不报,愧、对其灵。”
“愧对其灵……”
裴止弃轻轻重复一遍,自言自语着,“愧对其灵。”
恰在此时,一鹰卫自棚顶翻身而下,侯在一旁,经裴止弃的准许,鹰卫才直截利落地开了口。
“主子,许汾听闻动静,派人赶来了,正在东矿外要逮人,矿民要反抗,还望主子速至。”
裴止弃直起身来。
断指要跟着起身,被裴止弃按了下去:“你待在这里休息。”
断指:“将军……”
裴止弃:“我来处理就好。”
裴止弃单手接过了鹰卫递过来的重弓,冲断指微微颔首,带头先走了出去,鹰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剩下半句话脱口而出:“主子,还有一事!”
裴止弃:“说。”
“东矿暂无发现,沈大人极有可能……”
裴止弃脚步略微一顿。
实在是很轻微的变化,像是流畅的乐符突然陷入空白。
裴将军头也没回,将重弓挽在手,很快接上了那错乱的一步,两三步走远了,只留下了冷硬的一句:
“不可能,继续搜。”
鹰卫:“……?”
鹰卫叹一口气,拍了怕断指兄,示意他别担心,随后一头凌乱地追了出去。
什么不可能,怎么就不可能了?
喜欢限定人鱼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限定人鱼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