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上下一阵忙乱,大将军王守在军师榻前亲自贴身侍候,老军医带着全部弟子于营帐内外穿梭不停,不时传来低声会诊的交谈声和焦急的询问声。药卒快马加鞭,去扬州城里采买名贵药材。
莫清州手中药杵轻锤,不紧不慢地研着紫草粉,神态自若。
屏风之后,帷帐之中,榻上卧着的,不过是一名受伤士卒。
彦北顾从她精心设计的忙乱景象中抽身,蹲在她身侧,耳语道,“你究竟在演哪一出?”
她眼帘轻扬,双目血色密布,不知是困倦所致还是泪意未散,“那军策昨夜我细读数遍,不过寻常策论,来者想要的秘密,应是老军师以暗语藏在字里行间。”
“你是说,”彦北顾轻覆她的手,停了她手中的药杵,“那人不直接杀老军师、夺军策,而是折磨拷问,是为了逼问那暗语解读之法。”
帐中榻旁军医们仍来往不断,脚步穿梭,药箱开合,纱布撕扯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们二人几乎面颊相贴、气息相交,以保证此般谈话只有彼此听到。
看来那人昨日并未料到他们赶来得如此之快,未能逼到暗语解读之法,且又因老军师拼死相护,未能成功夺去军策。蛰伏数时,精心布局,甚至借力北霁战俘。昨日良机,本以为胜券在握,最终却暗语、军策样样落空,功亏一篑。
所以今日,才正是引蛇出洞的最好时机。
彦北顾看着她处变不惊的神色,眸中不由滋长出了几分欣赏。
莫清州轻抬药杵,继续细细研磨紫草粉,“所以,此时来探病者,皆有嫌疑。”
她话音未落,孟虎便莽撞闯入营帐,彦北顾绕过屏风拦住他,“虎子,别添乱。”
“北顾你这是什么话,”他急得满头大汗,“昨日我就想和那帮不知好歹的战俘拼命,偏得了你的令,让我驻守原地保护那个狗屁御前承旨,”他说道气头上,甚至上手推搡了两下,“要是我孟虎在,军师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喘了口气,见北顾阻拦的坚决态度,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那御前承旨不让我们近身保护。”
“我和屈文就守在承旨帐外,屈文那小子身体不行,说他前几日喝酒喝得头疼,我就替他顶着,让他休息去了。”
彦北顾平静的神色霎时间凝重,心中顿起疑窦。平日里能近军师身的不过他们几人,屈文身材瘦削,倒与澄心阁隔门所窥的瘦弱身影相似,但孟虎却也见过屈文,这时间是对不上的。
“孟虎,”他神色严肃,“你去盯着采药卒,这是你现在真正能为军师做的。”
军中虽以兄弟论,但到了关键时候,没有一个人拎不清。孟虎看着彦北顾那与临大敌时无异的神色,瞬间收了脾气,应了句“末将领命”,便快步走出营帐。
半晌,再无来者。莫清州吩咐军医们从帐中带出些染血的纱巾,再添几分紧张气息。
直至申时,日影几乎西斜,一人掀开帐帘,步伐沉稳,踏入营帐。
莫清州将磨好的紫草粉收于药袋,目光透过屏风的缝隙,静静地注视着来者。
来者未穿御赐的云纹公服,仅着朴素宽袍,腰间却赫然挂着鎏金银鱼符,在斜射进营帐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这人正是那位天下百姓皆知的、当朝天子最信任的人,御前承旨:冷齐贤。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身形似乎适中,举止沉稳而不失威仪,那是种久居高位、被权力滋养出的从容气度。直眉厉目,神色清明,眉宇间自带儒雅恬淡之意,无半分弄权者的圆滑与阴险。较之昨日所见的扭曲瘦弱的身影,实在是毫无相似之处。
“军师乃国之功臣,今伤重垂危,臣下自当去信禀明圣上,推迟复京时间。”他身隔屏风十步之外,向彦北顾拱手躬身行礼,字句、举止皆合乎礼法规矩。
未等彦北顾出马,莫清州便有些耐不住性子,果断出声道,“承旨大人,老军师被贼人削肉剔骨。”
她绕过屏风,行至他身前,亦然恭敬礼,“军医称最多只能撑到今日午夜,”话语中却压不住挑衅与试探。
冷齐贤见大将军王竟随这位此不起眼的年轻女子身后出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略扬了扬嘴角,“听闻王爷庆功宴后得遇一极其聪慧的扬州少女谋士,因而葬军士,筑民心。就连十面埋伏的前朝旧址之局,她都能轻易窥破。”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在二人之间流转,话语不疾不徐,听起来竟饱含欣赏与敬意。他从袖口微微探手,欲取出某物时,被莫清州的略急迫的话语打断,“冷大人可是要取神药要救老军师的命?”
他笑了笑,将一精致的药瓶放在她手上,“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臣下只是一布衣孤女,但于闺中也听闻过承旨大人的名号。大人深受圣上倚重,自由行走宫中,受赏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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