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城中临安丝行的郑管事前来绣庄求见,教人领到厅上来,方明照、沈蕙娘、方宝璎一齐见她。
这临安丝行与绣庄合作多年,专一供应绣庄制作绣线所用的生丝。两家一向和睦,便是那丝行东家,也颇与方明照有些交情。
前月此时,两家才签下三年的新约。方明照心下一算,只道近了本月交货日子,便是问道:“郑管事今日来,可是为交货么?”
那郑管事满面上堆下笑来,忙不迭上前作揖道:“回禀方东家,小的今日来,端的不是为这交货的事宜。”
方明照瞧她一眼,疑道:“却是为着何事?莫非是贵丝行那头,又有了什么新章程,或是要添减些合约条款么?”
郑管事一发赔笑道:“方东家容禀。我们东家特教小的来递个话,这前月定下的合契,此时怕是……有些难处。”
方明照皱眉道:“当日白纸黑字写得,红戳也盖上了,怎的今日便不成了?你东家张娘子,与我也是老交情,往年买卖皆做得顺当,从不曾短缺你丝行半分银两。今日这话,端的怎生说来?”
郑管事忙应道:“方东家,委实不是我家东家存心要坏了规矩,实在是生丝行市陡变,我们丝行小门小户的,一时周转不灵。那库房存货,竟是凑不齐契上定的数目了。东家急得上火,实在没法子,才硬着头皮遣小的来,道是与方东家退了定银,再添些赔款。”
方宝璎在一旁听得此话,早是心火直蹿天灵盖,当下按耐不住,怒目拍案道:“这算什么话!签契时倒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如今却有脸来哭穷!凑不足数?早时做什么去了!如今绣庄里头多少单子等着开工,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你丝行要赔,却赔得起么?”
沈蕙娘虽也心惊,到底定一定神,忙暗中一扯方宝璎袖口,只温声与郑管事道:“郑管事,这买卖素来讲求信义二字。贵丝行倘或有难处时,也该早早与我们通口气,大家商议个章程,怎的如今却事到临头才与我们说知?”
郑管事吃她两个呛得一时梗了喉,嗫嚅不出一声来。
不待她答话,沈蕙娘便又道:“何况郑管事方才说行市陡变,可我们绣庄日日留心,几曾听过这生丝行市有甚起落?郑管事所言,竟真个如此么?”
却见那郑管事霎时面色灰白,一双眼全不敢往她三个面上瞧,只一个劲地作揖道:“东家、少东家明鉴!小的不过是个跑腿递话的,个中情由委实不知。贵绣庄前月所交付定银,并东家应诺的赔款,已遣小的一并带来,万望东家笑纳,以全了往日情分。”
说着,她往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一旁伙计接了,打开来呈上,里头原来装着一叠银票。
细瞧一瞧,却也不过堪堪足了定银之数,那赔款倒并无许多。
方明照霍地立将起来,直气得浑身乱战,指着那郑管事骂道:“好没廉耻的贼!你们倒敢腆着脸与我们说情分,怎的也不教你们羞死了!”
当下将那郑管事轰了出去,连忙教身边吴管事往库房清点绣线存货。又遣几个得力的管事往城中大小丝行去,只问能否匀些货应急。
那吴管事领着几个伙计去了,不一时转回厅上来,只回话道:“按眼下每日做活,如今库房存货,顶多够支撑半月。”
外头探问丝行的管事去了半日,回来时皆是面露难色,说道:“跑遍了城中大小铺子,竟都道没了库存,便连陈年积压的旧货,也教人扫空了!”
沈蕙娘心知蹊跷,正待相问时,忽见方明照身子晃了两晃,却是直挺挺向后倒去。
厅上登时大乱。沈蕙娘与方宝璎忙抢上前去,七手八脚将方明照扶住了。但见方明照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已是不省人事。
众人慌忙将她抬入后堂,往外请了医工来,看视诊脉过,只道是急火攻心,合当静养些时日。当下开了方子,众人抓药煎汤,不在话下。
好容易灌下了汤药,方明照悠悠转醒,却犹是气若游丝,口不能言,只满眼焦灼将众人瞧觑。
方宝璎早急得眼眶也红了,珠泪滚了满面,只在榻边拉着方明照的手,一叠声叫“母亲”。
沈蕙娘强压忧心焦虑,轻将方宝璎肩上轻轻拍了几拍,只与方明照道:“母亲这些时日且安心将养,蕙娘定与宝妹好生寻个法子,解了绣庄这燃眉之急。”
方明照勉力抬手与方宝璎拭一回泪,方宝璎心中愈酸,却是咬牙道:“母亲宽心,我若教绣庄倒在那起子没脊骨的软东西手里,就把我这方字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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