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说时,一面又将沈蕙娘拽至跟前来,续了话头:“专爱刺绣一道。见得娘子衣上绣样好生别致,特来与娘子讨个方子。”
但见那云外海人将碧眼一弯,却是笑将起来,显是教她比划间滑稽模样逗得乐了。
沈蕙娘面颊发热,暗将方宝璎手掌轻捏一回,只与对面两个温声道:“在下冒昧,见娘子衣上这透空纹样,不知端的是甚技法?娘子倘愿指点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那同伴与两个作了礼,便与那云外海人叽咕几句洋文,方又转与两个道:“原不是甚难事,娘子已应承下了。”那云外海人也连声道:“情愿,情愿。”
当下两相说知了名姓。这云外海人名唤露易丝,原是个商贾,初来大周游赏。她身边同伴姓张,原是个通译。
只见露易丝往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来,一面将指尖轻点其上透空之处,比划出抽纱挑线样式,一面细细说来。
张通译随她言语,一一译道:“此乃云外海‘影纱’技艺,将布上经纬丝线抽去,再以刺绣连缀编织,方得此透影花纹。露易丝娘子此时尚有旁事,娘子若有意习得,明日可至城南驿馆相会,她自当倾囊相授。”
沈蕙娘欢喜不已,正要开口应下时,方宝璎早拍掌道:“多谢两位娘子,明日巳时,必携厚礼登门拜会!”
几人约定停当,当下别过不提。
翌日晨间,沈蕙娘依约迳投驿馆来。方宝璎好奇那云外海技法,便也随了她同来。
露易丝早携了张通译候在廊下,见得她两个便迎将上来,两下见了礼,引进屋中去。
厅上已备下针线,并有几方素绢帕子在旁。几人一齐行至案旁,团团围坐。
但见露易丝取过一方帕子,将指尖往上头轻捻了经纬线头,缓缓抽去几缕,再拈针引线连缀而去。手腕翻飞间,抽丝处渐现藤蔓纹样。
沈蕙娘凝神细观,忽见日光斜照,那透空处竟在地上投出蝶影,端的与昨日所见无异。
方宝璎初时尚挨在案前瞧热闹,不出半盏茶功夫,便耐不住性子,与张通译问道:“这云外海人定情时,可也是送些香囊荷包出去?”
张通译一怔,露易丝却似听得“定情”二字,含笑将手一摆,只洋腔洋调应道:“玫瑰。”
张通译接过来道:“这玫瑰前身原是月季,教云外海人带了去,育出新种来,充作定情之物。”
方宝璎央她描画来瞧一瞧,张通译应过,自取过笔墨粗略描画了,递与方宝璎。
方宝璎接来一看,便与沈蕙娘笑道:“这玫瑰杆子上这般多刺扎手,我倒该与徐世姐门首送上一车去,待她欢喜上前瞧时,岂不将她扎得大叫?”
沈蕙娘已取了针线,正要将影纱之法亲试一回,这时只摇头笑道:“徐小姐这般聪明人,岂会教你诓骗了?莫要作怪便了。”
习至日暮时分,沈蕙娘已领悟得七八分关窍。
露易丝将影纱帕子并绣谱相赠,沈蕙娘却从袖中取出泥金请帖来,递与露易丝与张通译,只道:“下月廿八日,万望赏光来吃杯喜酒。”
方宝璎见得此状,忙欢喜应和道:“正是,这宴席可好玩得紧,两位便来凑趣也使得。”
露易丝捧着那请帖瞧了半晌,只将她两个手腕执起,交叠一处,笑道:“新娘子,相配,百年好合。”
她虽将贺词音调念得七歪八扭,其中心意却端是恳切诚挚。
沈蕙娘与方宝璎感她情切,虽心知是假凤虚凰,亦自谢过不提。
却说沈蕙娘转回方府去,心下端是十二分迫切,恨不能立时便将那影纱之法融进绣样里去。
她教方宝璎强拉去用过晚饭,便匆匆入得书房,当下就着烛火,取一张勾好图样的素绢上了绷子。穿针引线间,一壁使那抽丝剥缕之技,一壁将往日十字挑花之艺缀来,直熬得眼酸手颤,犹不肯歇。
方宝璎伴在她身侧,闲闲捏了狼毫笔,只在纸上描画耍子,聊度光阴。及至夜深时节,虽则频频瞌睡,教沈蕙娘劝了数回,却只嗔道:“倘你不肯歇下时,我便也熬着。”
沈蕙娘无法,只由她便了。
沈蕙娘兀自再绣一阵,略歇一歇,扭头瞧去时,却见那狼毫笔横在纸上,晕开老大一团墨迹。
那时节烛火昏黄,教夜风轻拨,正自柔柔摇曳。
方宝璎浸在那柔光中,早将头枕在案上,不觉眠去。她面颊正贴在那画纸之上,此时早滚了满面墨痕,成个花脸猫儿了。
沈蕙娘轻叹一口气,却是微将眉眼弯过,取了一领披风来,与她盖至肩上。又将一旁罗汉榻略铺一铺,便是和衣歇下。
屋中烛熄,庭下春月朦胧,花白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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