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支撑着李慕沐的倔强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急速下沉的冰冷和沉重的倦意。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她知道,师父不会让她摔在地上。
叶清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恐慌。
“慕沐——!”
叶清像一道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扑到李慕沐身边。重重跪倒在地,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裤也浑然不觉。她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带着风雪赋予的、微凉的触感,死死捧住李慕沐的脸。
“是你?”许燕舟有些惊讶的看着冲进来的叶清。可叶清并作未理会,她的眼里已不容其它。
“慕沐!看着师父!” 她的声音突然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哭腔。
那双曾无数次精准施针、妙手回春的手,此刻却只能徒劳地感受着徒弟生命飞速流逝的温度。
看到李慕沐嘴角残留的、来不及吞咽的灰色粉末痕迹,叶清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的绝望如同深渊般吞噬了一切光亮。
“为什么……慕沐……为什么……” 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李慕沐的脸上,和她身上带来的冰冷雪花形成刺痛的对比。
“为什么不再等等师父…”
叶清试图去探李慕沐的脉搏,手指却抖得根本按不准位置。
“师父…不要哭…慕沐只是早一些…离开。”李慕沐想要抬手摸摸叶清的脸,但有些无力。
叶清拉过李慕沐的手贴到脸上,泪水沾湿了她的手。
“师父…慕沐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师父讲。”
“师父…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作为徒弟…你…你知道吗?。”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越来越小。叶清已经泣不成声,只是不住的点着头。
“能做师父的徒弟…是慕沐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师父…叶清…但是下辈子,我们不要做师徒…”
“好。慕沐,下辈子我们不做师徒。”哽咽着,叶清感受到李慕沐的手慢慢滑落。“可不管是哪一辈子,师父都会在的,慕沐不怕。”
“好…师父,你要好好活着,不要为慕沐伤心…”
李慕沐努力睁开眼想看清叶清,想记住此刻她为自己流泪的模样,想告诉她……别难过……可是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只有一片温暖的、令人安心的黑暗席卷而来。
一切的一切都迅速远去、消散。
李慕沐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师父掌心那点微凉的触感,和她身上令人眷恋的、淡淡的草药气息。
营帐内烛火一跳一跳的,烛泪溢出铜盏,滴在木桌上,哪怕擦去,也会留下一处焦痕。怀抱中的体温不断下降,叶清闭上眼,深刻的体会着李慕沐生命的燃尽。
许久许久,在那张沾满泪水和雪水的脸上,绝望和悲恸已化为一种焚尽一切的冰冷灰烬。她死死盯住那高高在上的将军,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叶清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内所有的嘈杂。
“你真不配让她等了这么多年。”
颓然低下头,许燕舟没做任何反驳,只是摸了摸腰间的烟枪——那是他们拥抱的时候,柳瑛悄悄塞进去的,十八年了,可铜管依旧亮的发光。
她一定常常擦拭吧。
挥了挥手屏退左右,许燕舟终于缓缓开口:“我本来,是想带她走。”
“朝廷无能,我险些就死在那边关…不是战死,呵,是饿死。”悠长的目光飘向远方,许燕舟轻轻摇了摇头,似感慨,似释然。
“我没的选,我投了敌…我那时想,等我做了将军,就把她接来,可谁又会信一个叛徒?”
叶清抿唇听着,目光却没有离开怀抱里的人。
“那狡诈的王觊觎我的才能,却不肯放权。我说话甚至没有一个副将管用…说到底,我只是一个被推着走的人罢了,无家可归,无人可依,我根本没有资格谈爱。”
“只是…这一个个的性子竟都这样烈…我怎会放任他们屠城?”胡须微颤,许燕舟自嘲般苦笑着,“到头来…那边的人不信我…连瑛瑛也不信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叶清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身不由己,难道你真的没有选择?她直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为你考虑,难道这么多年,她就活的容易吗?”
“你一再权衡利弊,一再考量,柳瑛和前途你选了哪个你清楚,许燕舟,只是你更在乎你自己。”
“许燕舟,你不配。”
那将军低下头,眼中满是苦涩。
他不再试图解释,或许她没说错,或许她只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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