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被重重地拍在实木桌面上。
从发丝精致到皮鞋的年轻霸总瞪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发号施令，“给你五百万，治好他的眼睛。”
“真的治不了，这位家属，请你讲点道理。”电脑显示屏后的人头也没抬，双手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语气无奈又诚恳。
“一千万！”
“这不是钱的问题。”
“一千五！”
“我说了，真治不了。”
“呵，”霸总冷笑一声，青筋暴起，支票在重力碾压下硬生生裂成了碎片，“什么A市最好的医院、医学史上最闪亮的新星，不过如此。”
嘲讽一句还不解气，他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对办公桌后忙碌的人说出了那个最具侮辱性质的词。
“庸医！”
话音掷地有声，在整洁的办公室里不断回响。
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电脑后，一直低垂着的脑袋轻轻晃了晃。
那人的头发有些长了，随意散着，大抵是工作太忙没空打理，浓黑色的发丝杂乱地盖在额前，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眼看着霸总就要带着助理离开诊室，医生曲起指节叩了下桌子，平静地说了句，“回来。”
正在气头上的霸总本不想搭理他的挽回，但冷不丁背上一寒，身体比思想动作更快，竟堪称乖巧地挪回了原位。
向来指挥别人的人高傲惯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一张就想给自己找补，“搞什么欲拒还迎，早这样不就好了……”
一直缩在电脑后的医生终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薅了把头发，露出死气沉沉但白皙漂亮的面容。
在里面呆了这么久，霸总现在才看清医生的长相，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惊艳，阴阳怪气的话被咕咚咽了回去，连怒气都莫名散去几分。
他盯着对方，不合时宜地走了神，没注意到屋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谲。
“呃——”
系得工整的领带被医生一把拽住，霸总勒得难受，不得不迎合他往下拉的动作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
“你，你干什么？”他不大自然地嘟囔着，意图回避，视线却像混了502强力胶，紧紧粘在医生光滑的脸颊上，不断游移。
好漂亮，好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医生一言不发，利落地将他拽到检查床边，掀开白布，压根不给助理上前劝阻的机会，手起头落，钳着霸总的后脑就让他跟床上的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闻到了吗？”
霸总“呜呜”两声，嘴唇几乎要陷进身下人松软的皮里，想说话说不出来，想逃也逃不掉。
该死的，这么漂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医生冷漠地看着他挣扎，在蛆虫即将爬到他嘴边的时候飞快地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欣赏虚弱霸总跪在床边干呕的画面。
“怎么回事，什么味道！阿言身上怎么会有这么臭的味道，还长了虫，他……呕，你们到底有没有照顾好他？”
助理面露难色，这该怎么解释，老板的小情儿有味道是因为他该有味道了，跟照顾得好不好完全没关系啊，他们已经在天天驱虫了！
可是话又不好直说，说了老板肯定又要发疯。
“总裁……”助理提心吊胆地组织着说辞，但还来得及没编好，就被打断了。
“那是尸臭。”
“嘘！嘘！！”助理汗毛耸立，吓得差点跳起来捂医生的嘴，他镜片后的双眼不住地往霸总那斜，生怕老板就地黑化，把人办公室给砸了。
谁料，往常一点就炸的霸总这会竟平静的像个伪人，干呕完一边整理着领口一边慢慢爬起来，居然还朝着医生露出了堪称温柔的笑容。
“哦，我还以为是没人给阿言洗澡呢，原来只是死了。”
刚还在试图发起医闹的人摇身一变成了通情达理好家属，诡异得让助理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情况，世界畸变了，人类进化啦？
“知道就快点离开吧，”医生把挂号单递了回去，礼貌赶人，“我马上要出诊了，你们再不走，一个小时内殡仪馆的车就会直接把尸体装去火化。”
“走，走，我们马上就走。”
霸总眼神示意助理把尸体弄出去，嘴上说着立刻离开，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医生的方向更进了两步。
“抱歉，方才一时冲动，那些话您别放在心上。”
医生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霸总轻咳一声，眼神闪烁，脸颊泛红，“这样，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您每天骂我几句权当解气，行吗？”
“……”
在他期待的眼神里，医生随手抽了张便签，写完扔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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