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川追上楼，面对他的是一个鼓起的被窝。
“……”
“早见月。”莫川坐到床边，凑到“乌龟壳”前，轻轻喊着。
早见月。莫川喊早见月，一直是喊早见月的全名。“早见月”，早点见到月亮，早见月是这么解释自己名字的，那时他们躺在床上，看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到墙壁上。
莫川喜欢这个名字。
“早见月，跟我说点什么吧。”莫川轻声说道。
“……”“乌龟壳”毫无动静。
莫川嗓音干涩：“早见月，难道你后悔了吗……后悔把我带回家……”
“我没有……”被子掀开，露出早见月通红的眼睛。
莫川呼吸一顿。
早见月哭过很多次，在其他孩子还认为“胆小鬼才掉眼泪”的时候，早见月已经毫不吝啬地用眼泪充当武器、通行证、免责符。但现在，早见月在努力憋住眼泪，努力藏起他真正的脆弱与无助。
有时候动静越小，后果越严重，比如早见月干坏事的时候，比如早见月无声无息掉眼泪的时候。
“早见月……”莫川躺在被子外面，与早见月眼对眼。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早见月没有开灯，在漆黑的房间里，最亮的是他们的眼睛。
其实莫川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
莫川伸手抹了抹早见月脸上的眼泪，早见月的手藏在被子里，莫川拉不到，于是把手贴在早见月脸颊，一如既往暖呼呼的，就像早见月这个人。
如果莫川能留下来，或者早见月能跟莫川一起离开就好了。但这世界上除了他俩，大概没人会赞同。
长大的第一步，就是认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刻。
但莫川不愿意和早见月告别，他想抓住他，即使现在不行，未来也要：“早见月，我们永远永远是最好的，对不对？”
早见月刚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他想翻身，刚翻三十度角就被莫川用手固定住。
早见月不高兴：“你都要走了，说这些也没用……”
莫川急忙打断早见月：“只是暂时，等我们上大学，我们报同一所大学，就可以在一起了，就算现在分开，我们还可以打电话，发企鹅……”
早见月更不高兴了：“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吗，小苟？”
“我……”莫川说不出话来了。
“好啦，”早见月叹了一口气，从被子里伸出手，抱住莫川，“没关系的，小苟。”
早见月是个很神奇的人，看似事精儿的他其实很好哄，尤其是面对重要的人。早见月总能很快接受现实，并快速拿出自洽方案。
“以后要每天联系我哦，小苟，你记得我们家电话号码吧？”早见月贴着莫川耳朵说道。
莫川眼睛辣辣的：“嗯。”
“你保证？”
“我保证。”莫川回答得很坚定。
他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躺在床上。这时候的莫川还不明白，长大是一件快速又漫长的事，而未来是一样遥远又飘渺的东西，所以附上未来的承诺也是苍白无力的。
可狡猾的早见月却抢先一步明白这一点，早见月有一个秘密，连莫川也没有告诉——
早见月六岁时就知道，离开的妈妈和黑狗永远不会回来。
离开的人总是如此，莫川会成为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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