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蜷缩在座位里、对一切无知无觉的侧影刻进脑海里。那空茫的眼神，苍白的皮肤，随意拢起的发丝，一切都让他心头发烫，又带着一种钝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疼。他爱她这副沉在深水里的样子，爱她与世界隔绝的寂静，这份爱意纯粹得没有杂质，却也沉重得让他自己都时常感到窒息。他渴望将她从那片死水中拉出来，又病态地迷恋着她此刻的冰冷与疏离。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似乎轻快了一点点。口袋深处，那支被他“弄坏”又视若珍宝的旧笔，安静地贴着他的大腿皮肤。冰凉的塑料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点属于他体温的暖意。他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指尖精准地找到了那支笔，紧紧握住。粗糙的塑料外壳，磨损的边缘，还有他修复时细心打磨过的光滑处……每一处细节都在他指尖下清晰地浮现。他用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笔杆上那几道细小的划痕——那是她留下的，独一无二的印记。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触摸她冰凉的指尖，每一次紧握，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周围的喧嚣瞬间将他包围。几个同学凑过来，笑着问他刚才和陈往说了什么。夏禾脸上立刻浮现出那无可挑剔的、温和又略带疏离的笑容，自然地用秋游分组的话题搪塞过去，言语间滴水不漏，仿佛刚才在角落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同学交流。他甚至还带着点善意的调侃，说陈往同学比较安静，安排起来省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正如何用力地、近乎贪婪地握着那支旧笔。塑料的冰凉顽固地抵抗着他掌心的热度，那点残存的、属于她的虚幻印记，却通过这固执的摩擦，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血液，点燃他心底最深处压抑的火焰。秋游……一个可以和她一起度过的、相对完整的时间片段。这个认知让他心口滚烫，几乎要灼穿那层温润如玉的表象。他低下头，摊开的笔记本上，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只有指尖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划着毫无意义的短线，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无法言说的渴望。
陈往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夏禾的气息散去了，那支新笔在桌角反射着冷硬的光。刚才的对话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沉没，没有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痕迹。她只是觉得，世界终于又恢复了那令人安心的、无边无际的空茫。答应分组？那只是省去了一点麻烦。至于和谁一组，去哪里，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呢？窗外的枯枝头，一只灰扑扑的麻雀短暂地停驻，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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