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世子回来了!”丫鬟打起湘竹帘栊,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少年迈了进来。他年纪极轻,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肩背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薄利落,眉宇间却是一派端方雅正的浩然之气,一举一动都仿佛被精心琢磨过,不带一丝轻浮亵玩。
“静儿又窜了好一截个子,可比你父王高了?”赵桂英佩戴着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金丝翠叶珠排环坠着琳琅大珠,歪在美人靠上,怀里正抱着个八九岁的玉娃娃,见静之进来,不由笑道。随即又垂头抚弄着那小娃娃,“阿玉【1】多吃点肉,将来长得跟你大哥一样高。”
她面前是一方檀木镂花八仙桌,两溜坐着温之若兰清扬等人,地下还有侍婢捧着豆面冰盆。静之听闻这话才有半分笑意,躬身答道:“禀祖母,高了有半头。”众人掩面而笑,有侍婢拿了垫子静之向赵桂英行了稽首礼,又与兄弟姊妹一一见过,寒暄一番,这才在左首第一落下座来。
“近日漠北营公务繁杂,河东草场上草本枯黄马群羸弱,更兼去年年末收成不佳,如今又值青黄不接之时,将士们家中饥困,父王忙得焦头烂额,属实无法抽身回家一趟,望祖母见谅。”静之拱手道。
赵桂英早听闻刘骏驰年前下碎叶城时,虏了温喀尔部的美人送给魏平川,如今那美人怀胎已十月,魏平川急着要儿子,哪里回得来。她虚扶起静之笑道:“府兵制么,三年一荒也是常事。叫你父王不必忧心家里,守好边防就是。”
静之这才看向渚儿,皱眉道:“祖母,阿玉怎么回来了?”
那雪团子自他进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今见问到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别过脸去,一个劲儿地往祖母怀里钻。
“虽是中等人家,孩子都是乌头泥脸地摔打大的,究竟得有些样子。阿玉长这么大,可不能连人都没见过。”赵桂英刮了刮渚儿的鼻尖,笑道。
温之合起折扇戳着渚儿的腮腮肉,调笑道:“祖母说笑了。这小家伙上了比武会不得被吓去半条魂。”渚儿吃痒,被戳得咯咯笑了起来。众人边说笑着逗他边吃着饭,半晌静之见赵桂英力乏,就叫下人收了残桌,带着兄弟姊妹退下让老人家休息。
穿过朱漆回廊,翻过小小山包,绿茵扑面而来,竹枝裁成水渠,素湍迂回激荡,流水敲在漫上苔藓的青石飞出叮咚声响。
一行年轻人没了长辈在侧,立刻欢腾起来,温之拿折扇和静之比划着身高,公然指鹿为马,信誓旦旦地宣布:“看吧,我比大哥高,喂,都看到了没有!我比他高了!”七星和六安摇着团扇笑得花枝乱颤,齐声鄙夷道:“你还没我们高呢贫什么。”
若兰抱着渚儿走在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静之屈指敲了下温之的眉心,无奈道:“平日里叫你骑射跑马你也不肯,耍枪舞剑你也不愿,整日跟个胖雀一样瘫在富贵檐上能长什么个子。”
眼见又要被说教,温之啪地甩开扇子,风度翩翩地轻摇起来,装似无意地温声说道:“唉,大哥,你说过几日玉儿出席比武会,连亲疏远近都理不清可该怎样才好?”
静之果然回首,一见渚儿被若兰抱在怀里玩着头发,承笛还在旁边端着他爱吃的点心,即刻蹙起眉毛。静之停下脚步,沉声道:“下来自己走。”
渚儿本来在和若兰说悄悄话,闻声吓得一激灵。若兰弯腰把他放在地上,边嗔怪道:“才见面又要吓孩子。”
少年大步流星地赶将过去,垂眸望向若兰时眼尾都淬着晶光。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不要腰了?!”
若兰笑叹道:“无妨嘛,多久之前了。阿玉难得回来一次......”
静之并不理会,将视线转向渚儿,肃声教训道:“长这么大连一步路也走不得?侍卫是拿来给你端茶送水的吗?你何时养得一身懒散少爷气?连你若兰哥哥的腰伤也不顾?”
雪团子没了怀抱,本就有些失落,又见到静之发怒,越发害怕起来,他绞着衣角垂头站在竹影里,鼻尖酸涩,眼圈泛着泪光,显得软糯又可怜。
他正担心着再被责骂,就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插进了发丝,瘦长的指骨揉按着发顶。他不敢仰头,怕眼泪落下来被兄长看到,就听见叹气声从头顶落下来,随后是沙砾轻轧而过的少年嗓音:“罢了,下不为例。”紧接着视线又陡然升高,冷冷的檀香汇入鼻腔,少年的指腹划过眼角,几乎是呢喃地低笑道:“真是个小哭包。”
七星嗔怪道:“还不是大哥你弄得。”
小团子抽泣得越发剧烈,静之无措地胡乱揉着他,轻声道:“别哭了,不训你了,近来木鸢做得怎样,竹簧合适吗?”
雪团偏着头,半晌才气鼓鼓地吐出一个字:“嗯!”其他兄弟姊妹都大笑起来。
一行人继续往竹林深处走去,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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