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兰将胤祉推去了伊哈娜房里,说自己怕了。胤祉疑惑看着把自己往外推的济兰,断定她有事瞒着:“之前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开始赶我了?”
济兰解释说,之前太辛苦,到底过不了心里的坎儿。看着胤祉满眼的怀疑,济兰叹气,不是最喜欢实话吗?
“那也真的得是实话。”胤祉点点济兰发髻上的绒球,那是胤祉早年送她的,最是玉雪可爱。现在济兰依然珍重佩戴,让胤祉感叹她最好。
济兰抓住胤祉的手,用脸轻轻地蹭了蹭,闭上眼睛说:“我受太多的罪,也是事实。”
胤祉的手忽然僵住了,济兰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错愕、不解。济兰有些失望,心想府内所有人有目共睹,她怀孕时的模样何曾可怖,连胤祉都被吓走。
怎么现在,像一个无知幼儿般,手足无措?
济兰主动给台阶:“阿月,你疼疼我吧。”虽然已为人妇,撒娇起来依然不违和,像是品茗后放入口中的点心,甜,却又解腻。
胤祉果然退让了:“好吧,以后吃味了,可千万对我说。”
济兰背地里小心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背上害胤祉无后的名声,那天的伊哈娜看着也着实可怜。
济兰看着衣服上绣着的海棠杜鹃,忍不住想起那个同样的明艳的女子。仅仅是因为生不出,甚至被皇上责骂啊……济兰抖了抖,心说如果是自己,肯定委屈的恨不能死去。
济兰脑海里闪过苏夫人的话:“哪个女子不想和自己的夫君拥有一个孩子呢?”
不是不想,是真的艰难。
这种冤屈,似乎是真正的无门控诉了。毓秀也好,伊哈娜也罢,她们本身的意愿,在无后的事实面前什么都不是。
济兰卑劣地想,有伊哈娜在之前顶着,一时半会儿,也追究不到她这个格格头上。福晋嘛,自家爷有过错的时候,最是被牵连的一个。
“哎呀,罪过,我怎么能这样阴暗呢?”济兰捂着胸口,对着下裙精美的翠鸟戏白梅刺绣道歉。内心却不自觉阴暗起来:
只要她在胤祉面前保留一分特殊、一分体面,又有伊哈娜在前面顶着,她大可享一辈子富贵。虽然得不到爱,但得到了过去阿林想也想不到的体面,已经是三生有幸。
似乎想到了怀孕时饭菜都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怪味,济兰打了个寒颤。也好,也好啊,早生贵子、定生贵子。
她自己平安就好。
济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对自己已经够恨,甚至偷偷模仿着过去那些姑娘们的法子,试图逃避生育的责任。
但闻到熟悉的恶心味道,喉头间若影若现的呕吐感时,济兰还是崩溃了。她也不敢说给任何人听,因为旁人肯定认为她疯了:
怎么会有人嫌弃皇室血脉!
怎么会有女人不想怀上自己丈夫的孩子!
济兰喉头一痒,却竭力捂住嘴,生生憋了回去。她鬓边规矩的耳发滑落下来,在这未点灯的屋子里形如鬼魅。细看却又狼狈不已,早已惊惧地从床上跌落至地,毫无仪态,和可怖鬼神全然不沾。
济兰哆嗦着咬住自己的指尖,阻止自己在这寂静的夜里吐露心声。反正她现在已经是半个没被发现的疯子,做出更疯狂的事情又如何?
济兰张皇从地上膝行至窗边,窗棂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分外清晰,却没有惊动任何守夜的人。
济兰屏息凝神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人来查看,才神色癫狂看着夜空中那轮圆月。今晚月色是那么的美,明亮、圆润。好像一轮玉盘,挂在济兰的窗台上。
济兰压抑着出声:“阿月——”
“哈,你保佑我吧,你再帮帮你苦命的姐妹吧。我好不容易出了泥潭,不能随便下来见你啊,阿月。”
“阿月,你可怜可怜我吧。之前我求神告佛,可满天神佛不认识我,求了也没用。只有你认识我,只有你肯帮我。”
济兰的声音逐渐歇斯底里,渐渐放开了。她头发散乱、状若疯魔。济兰对着月亮,像是面前真站了个人,贪得无厌向她提着要求。
“要么,你让我成功流了他。”
“要么,你就让我再不受那些苦痛。”
那些几乎要夺去济兰性命、赌上她现有一切的苦痛。母性的余温散去后,只留下怨恨和恐惧。
温柔的夜风吹来,像是素手抚摸着脸。济兰魔障的神智略微清明,她愣愣喊:“阿月?”
夜月与清风皆不回答。济兰却怔怔流下眼泪,不断小声念叨着“你答应我了”,悄悄关了窗户,终于睡去了。
“原来,麝香没用。”
济兰忍着恶心,多吃了一筷子荤腥,腹诽盘算着。这段时日,趁着还没显怀,阿林明里暗里失了很多落红偏方,一个都不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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