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蹇遥那万年不变的木然表情,姜齐只觉得后槽牙隐隐作痛
这跟在权烜身边养了个京杀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没有叽叽喳喳的疯狗封禁,真不会给这小陛下憋死么?
姜齐忍不住扶额哀叹,却听权烜十分体贴地补充道:“你回去后,若是有什么心爱之物,或是平日里用惯了的物件儿,尽可带来宫中,除却这些,宫中一应俱全,你无需顾虑”
蹇遥答诺,姜齐哀叹
权烜却全似不觉,少年帝王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几分真切的喜色,话匣子也打开了
“朕还有一个伴读,名叫程恩,年纪也比朕大些,不过小你两岁,今日他正好告假不在,明日你来便能见到他了……”
姜齐不知道向来面薄少言的权烜是为什么可以一上午都迁就那块木头的
他只觉得煎熬
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在权烜有一搭没一搭的絮叨中,蹇遥只是间或应一声毫无起伏的“诺”,有时冷不丁地插一句姜齐催促他练剑的哀嚎,一个上午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悄然蹉跎过去
权烜的目光瞟见殿角那座日晷的晷针影子终于落到了他期盼的位置
他立刻将剑一甩,一把拉起还在神游天外的姜齐,同时招呼着蹇遥:“时辰到了,陪朕用膳”
姜齐下意识地抬眸扫过水榭梧桐下的紫檀椅
整整一上午都端坐其上的人此刻却已悄然无踪,一丝微妙的犹豫在姜齐脑海中掠过
权烜敏锐地捕捉到姜齐目光的游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嘴角缓缓垂落
在外人面前,他终究没有如私底下那般,将脑袋埋进姜齐的怀里寻求慰藉,只是抿紧了唇线,用力地扯了扯姜齐的袖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饿了”
姜齐的心因为他这句话微微刺肿
钟抑今日见了雍凛,想必出征之日已在旦夕,和权烜一起吃的饭,吃一顿少一顿
他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一把握住权烜那只扯着他袖子的手,斩钉截铁道:“吃饭”
蹇遥一直低垂着眼睑,默然跟在他们身后几步之遥,仿佛一道无声的影子
前面的人影却顿住了脚步,蹇遥下意识地抬头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直视这位传闻中一力逆转朝局的姜大夫
背着天光,姜齐的身形显得异常高大挺拔,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巍峨山岳,无形的威压力将蹇遥完全笼罩
然而此刻,这座“山”却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磨砺出的薄茧,掌心向上摊开,姿态随意却又不容拒绝
蹇遥的目光落在这人的唇上,这人的唇形无疑是很好看的,此刻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这个位置,刚才是可以看到一颗虎牙的
刚才夸自己的时候
蹇遥的目光重新上移,落回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里面盛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期盼
是要牵上吗?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蹇遥似乎并不懂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看着它不容置喙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感受到那人灼热的体温清晰地烙印在自己的手腕上,见到自己的身体被牵引着,不由自主地与他同步,踏进了那片灿烂的阳光里
直到了膳桌旁坐下,蹇遥有些僵硬地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姜齐已恢复了惯常的松弛姿态,眼尾堆叠着笑意,正侧头与小乾王低声说着什么趣事,只是蹇遥没有去听
他习惯性地垂下眼睫,坐姿端正如松,目光专注地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一碟清炒时蔬上,小心翼翼地夹起,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
下一刻,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红烧肉,稳稳地落入了他的碗中,在白润的米饭上显得格外突兀
“不必拘谨”
姜齐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甚至没有侧头看蹇遥一眼
而后,他又夹了一块放进权烜的碗里
权烜却不肯安分,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低头盯着碗中肉的蹇遥,见对方没注意,立刻朝着姜齐微微张开嘴,像只等待投喂的雏鸟,示意要喂到嘴里
然而邪恶的姜齐并不惯着他
只见他夹起那块肉,在权烜都张开嘴时,忽然手腕一转,绕了一圈,飞快放到自己嘴里
小陛下被这恶劣的戏耍气得瞪大了眼睛,但是并未发作
他心虚地偷瞄了蹇遥一眼,见对方依旧垂着头,并未察觉他刚才那副“求投喂未遂”的窘态,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姜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若无其事地又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色泽最为肥美的红烧肉,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说道:“喏,这块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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