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新雪重,衾枕寒入骨。
黎鸢的手上端着托盘,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阿淮,该用早膳了。”
“我听下人说,你平日总是埋在公务堆中不用早膳,长此以往对身子不好。”黎鸢将托盘摆在桌子上转身看向凌淮。
凌淮眼皮不抬一下:“不必多费心思,也莫要如此称呼我。”
黎鸢轻笑一声,权当没听见后半句话:“可这饭菜都已经端过来了,我一人吃不完,实在浪费。凌大人心系百姓,应当知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道理。”
凌淮这才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略带些压迫感的看着黎鸢,似乎带了些审视的意味。许久之后,他才沉默转身走来。
桌子就那么小一张。纵使是凌淮想要离黎鸢远些,也只能坐在对面的位置。桌上的菜并不奢靡,不过是几道小菜,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在雪天喝上一口,只觉得暖意深入肺腑之间,让人浑身都舒展开来。
黎鸢:“你平日喜欢吃什么?”
凌淮并不理她,只是迅速的夹菜,那有些锐利的眉目此刻不带半分笑意,便显得神色冷的吓人。
黎鸢也不恼,圣上骤然赐婚,凌淮如今暂时不喜她,她也能理解。她仍旧笑眯眯看着凌淮,片刻后得出结论:“原来你喜欢吃甜的。“
凌淮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终于施舍给了黎鸢一个略带嘲讽的目光,但到底黎鸢是为自己端的早膳,凌淮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脱口而出的讽刺,不咸不淡回了一句:“与你无关。”
黎鸢那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看着凌淮:“怎么与我无关?你的事当然与我有关。”
黎鸢只是这么静静看着一个人,便会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就算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只要你一开口,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你摘下来。
凌淮迅速错开视线:“…不可理喻。”
黎鸢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桌上的饭菜一点不剩,凌淮颇有些诧异。高门大户大多有些奢侈浪费的陋习,他原以为黎鸢也应当是个奢靡成性的大小姐,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他转身回到桌案上,继续翻看卷宗。
黎鸢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脱口而出一句关心来:“我知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大理寺的事情,只是也要劳逸结合。眼下乌青都这般浓了。”
凌淮伸手碰了碰有些肿胀的眼下,仍然是那副懒得搭理对方的模样:“与你无关。”
黎鸢丝毫不在意凌淮有些敷衍的态度,只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面铜镜来,走到凌淮面前:“你看,真的一片乌青。“
凌淮状似无意的抬眼瞥了一眼镜子,镜中那人面如冠玉,可眼睛此时微微肿胀着、面色也有些发白,看着实在有些凌乱邋遢。凌淮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轻蹙了一下,语气也带了些郁闷:“要务耽误不得。“
黎鸢将镜子收回袖中,瞥了一眼桌上的卷宗。
【乙巳年四月二十七(七日前)。城西苏府主君苏正则,主母徐珠横死房中。二人尸体被摆成下跪谢罪之姿面朝正南方。尸身僵硬,齿下呈蓝黑色,神色惊惧。大理寺初断此案乃以毒仇杀,所用毒物暂未确认。】
黎鸢正色:“…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凌淮睨她一眼:“不需要。”
见他如此态度,黎鸢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后退了几步将花瓶中有些蔫了的梅花枝抽出来。
“大人,大人!江大人说有要事禀报,如今正在府外候着。“婢女自屋外通传。凌淮放下手中的东西捏了捏眉心。连日操劳,他如今只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让他进来。”
急促步声自屋外而来,轻叩了几下房门后那人便直接推门而入:“澄意,找到了!”
澄意?黎鸢抬头看了眼凌淮,是他的字吗?昭明有意在澄清,倒与他很相配。
想来二人如今要谈些公务,黎鸢不便在场,便抱着那几枝有些蔫了的花枝自行离去。却在经过江望的时候骤然停在原地,眼中划过一抹诧异来,轻轻吐出几个字:“银砂草?“
江望震惊:“你怎么知道?“
黎鸢不答,只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望。江望惊觉自己还不曾自报姓名,他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微微躬身:“在下江望,是澄意的同僚。想来姑娘就是澄意娶的新妇?“
黎鸢颔首:“江大人。“
黎鸢又凑得离那盒子近了些,她五感生来叫旁人更为敏锐一些,虽然这盒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上,她仍旧能嗅出来其中一股异香。
她先看了一眼江望,又抬头同凌淮对视上:“香气。是银砂草独有的香气。”
江望顿觉叹为观止,眼神带了一丝试探:“姑娘厉害,只是我等花了七日才找出的毒物,黎姑娘如何…一闻便知?”
黎鸢微笑:“仵作没有告诉江大人,这东西来自西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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