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听着,碗里的饺子渐渐凉透,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冰冷的、望不到底的深潭。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我,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膝盖,胸口……我忍不住打断她,声音带着哭腔:
“妈,别说了!我都知道!求你……别说了!”
她猛地怔住,看着我通红的眼眶,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失焦和巨大的痛楚,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却让我心胆俱裂的平静。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住,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
“好,好,不说了……南南真的长大了……”
那顿饺子吃得异常漫长。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突然烧了起来,红得极其妖异,像泼翻了整桶的朱砂,浓烈得令人窒息。
赤红的光透过厨房那扇小小的、蒙着灰尘的窗户,斜斜地泼洒进来,把妈妈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近乎透明的红晕。
她似乎被那过于刺目的霞光惊动了,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扶着窗台,长久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那片燃烧的天空。
晚风拂动她鬓角的白发,那背影在血红的背景里,脆弱得如同一张一触即破的薄纸。
“真红啊……”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飘散在浓稠的暮色里。
我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攫住了我,冰冷从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想站起来,想冲过去死死抱住她,身体却像被冻僵在原地,沉重得无法动弹。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片铺天盖地的红,然后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平静的解脱,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我的眼底。
“妈……”
我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她却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通往阳台的门。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蹒跚,却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斩断所有牵绊的决绝。
那扇旧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我的视线,也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死一般的寂静。心脏在死寂中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
然后,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砸在泥地上的钝响,隔着门板,沉闷地敲击在我的耳膜上。
“砰——”
那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我眼前的世界。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扑过去撞开了那扇通往阳台的门。
傍晚燥热的风裹挟着楼下街巷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我踉跄地冲到冰冷的铁栏杆边,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巷子尽头,那家小超市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摊浓得化不开的暗红色,正以一种触目惊心的速度在地面上洇开、扩散。
那刺目的红,比天上燃烧的晚霞更红,更绝望。暗红中央,是妈妈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世界骤然失声。
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只剩下那片不断扩大的、粘稠的暗红,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它像一张巨大的、吸饱了血的蛛网,将我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火烧火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死寂中疯狂地擂动,沉重得仿佛要撞碎肋骨。
楼下开始传来骚动,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呼和议论声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嗡嗡地扩散开来。
那些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像一群惊惶的蚂蚁。
我死死抠住冰冷的铁栏杆,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传来尖锐的疼痛。
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冰冷的洪流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视野里的一切开始扭曲、旋转,那片刺目的红晕染开来,吞噬了灯光,吞噬了人影,最终吞噬了整个世界。
黑暗彻底降临前,我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丝声音,像垂死野兽的呜咽,破碎不堪:
“妈……”
*
冰箱里的饺子成了我唯一的食物来源。那些冻得硬邦邦的小白团子,承载着母亲最后的体温和气息。
每一次掀开冰箱门,冰冷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混合着韭菜、猪肉和浓重草药味的独特气息。
我机械地烧水,下饺子,看着它们在滚水里沉沉浮浮,像一个个苍白肿胀的句点。咬下去,熟悉的味道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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