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寻常的事却是,彭智的尸首竟出现在禹城知府府衙中,今晚她侥幸借雨天逃过一劫,之后兴许就没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飞观阁的影卫干的是刀头舐血的活,身首异处是件寻常事,可若是因自相鱼肉而死,也不知商关汉会如何处置她这个罪魁祸首。
她颔首,佯装轻松,转身燃起了身侧的几盏烛火,使得屋内的亮度更上一层。她磨蹭着,试图转移话题,开始话起了寻常。
“阁主半夜造访,怎也不知会一声?若是我真睡下了,阁主难不成还要在这待上一夜?”
“只是没料到你会如此早睡下。”
“为了盯那姓温的,我两天整没阖过眼,我又不是鹰,哪里能熬这么久。”覃晏初答。
商关汉谑笑一声,“听出来你又在怪我了。”
“怎敢,”覃晏初眼底流波,诚恳道,“如实禀报罢了,起码在这点上,阁主能瞧出我的实诚。”
商关汉却没搭腔,而是从堂上的榉木太师椅上站起,一步一步地逼到覃晏初的面前,“是么。”
覃晏初偏侧了头,烛光登时从她的面上滑走了,她的面容陷在暗处,像是被蒙上了一块玄色的纱,显得朦胧。
她的刀刃还藏在她的袍袖中,刀柄还挂着点来自她掌心的薄汗。她凝睇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
商关汉在她的面前站定,二人只有交息之距,覃晏初居然能从他的身上找寻到她梦里的那种异香,似妖似鬼,让人感到陌生,与畏怕。
“方才,我在石阶上捡到了这个。”
商关汉的镶纹广袖口滑落,露出了他布着茧的手掌,掌中是一只素色锦囊。
覃晏初呼吸一窒。
那是他用来包藏彭智发丝的锦囊。许是她打井水净手时牵扯到裙摆后落下的。
大意了。
覃晏初的父亲曾教导过她:天赐万物灵,礼天表崇敬;受恩当偿报,方现礼与义。
礼义恩情需要她拿命来偿,她犹顿了。
她可以死,但远不是现在。
“阁主当真细致,我就说怎么找不着,原来是落在了外头。”覃晏初作出失物回归后的欣喜模样,伸手就要去接。
商关汉却扬手,避开了她的手。
他是西北儿郎,自是比覃晏初高上好些,加之他臂长似猿。覃晏初自当抓了个空,但也不好去直接夺,毕竟显得太过于着急,倒引人生疑。
覃晏初咬着下唇,斗胆仰首望他,眼底尽是纯善与无辜,“阁主难不成,还有私藏女子贴身物的癖好?”
商关汉未语,而是当着她的面,将锦囊拆解开,将内里的几根乌色的发丝捻了出来,而后探究地望着她,似是要等她一个解释。
覃晏初的语气轻软了下来,面容再度暴露在暖色的烛光下,橙红的光彩像一泼滚水,直把她的面庞熬煮透了,两泼红晕渡上了她的面颊。
“阁主想问什么?直说便好,晏初愚钝,悟不透。”
“我倒是没见过有人将发丝藏于囊中的。”
覃晏初笑得明媚,语气轻缓如柔风细雨,“阁主并非中原人,不懂中原的习俗也难怪。‘青丝’谓‘情思’,发发绾结,藏于囊中,以表相思永结意。”
覃晏初执起商关汉垂落在胸前的乌发,翠竹般的指缠绕住他的发丝,姿态轻佻,无限的从容,她仿佛要将一颗真心数尽剖出,再无什么秘密,全是赤.裸的明示。
“阁主可知,这发丝的主人是谁吗?”
商关汉如一座静伫的磐石,审视着她,他的眼暗了下来,沉如深潭,无人知道他内里是死寂着的,还是翻涌着的。
无可否认,覃晏初生得极好,一双含情秋水目,顾盼时便有眼波流转,一张檀口勾起时,恰如牡丹瓣。
她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机会,也不会浪费自己的相貌。
多年前,她就深刻地知道,她的相貌是一场祸,是怀璧其罪一般的祸,得了是美事,可若是德不配位,无权加持,那可就要遭殃。
世人耽溺她,故而在她落魄时欺辱她,她要扭转此局,那么她就要将世人的欲望握在手里,驯化成归属于她的刃。
色相,是一把软刀,奏不奏效,全看商关汉要怎么接。
商关汉勾唇笑了,不知是在嘲,还是在喜。
其实商关汉自己也摸不透。
他赏着覃晏初的神色,就像在赏一朵艳花,既想远观使她保持鲜妍,又妄图亵.玩使她摧折。
当真是很美的。
摄人心,动人魄。色若授之,魂当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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