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被这话噎得噤声,忐忑不安地冲她“嘘”了一句。他指了指楼上,眼神中的惊恐不似作伪。
可二楼不是王明川一家晚上住的地方吗?
大爷颤颤巍巍地比了个三。
“有三只鬼?!”
他扯着陈雪的衣袖让她靠着墙行走,神色慌张:“他们夜晚多半在二楼活动,只要我们小心些就不会被抓到。”
陈雪猛地点点头,心里的疑惑却在生根发芽,这鬼还挑地方?
“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回来?”大爷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痛苦。
“您在等谁?”
“我儿子。他可是去京城参加科举了咧!”大爷一提到他儿子顿时没了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很是神气,仿佛已经听见他儿子高中的喜讯,满心欢喜:“他从小就是乡里的神童,一岁就能开口说话,三岁能倒背论语,五岁便能提笔写诗,七岁……”
陈雪免费听了一场贯口,准备接着往下听着呢,大爷就噤声了。
接着他眉头紧皱,满脸愁容,“我儿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不知道瘦了多少,不过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我得赶紧去做饭,要不然我儿子只能饿肚子喽。”
大爷拖着沉重的步伐,时刻不忘注意隐蔽,还叮嘱陈雪:“丫头,你太瘦了多吃点,你爹娘在天上见你这幅模样会哭的。”
她抱着手臂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黑暗里的身影瘦削得令人心疼。
陈雪沉默地跟着他拐进了厨房。
包子铺很大,除了一间半开门面外,多走几步就进入了小院子里,左手边的那间就是厨房,拐过去右手边是茅厕,就在厨房的斜对面。
王明川一家起夜的时候碰见过鬼,说明鬼并不会一直待在二楼,这和大爷的说法相反,到底是谁在说谎?
“我真想不明白,鬼这么爱吃包子,蒸了一笼又一笼。”
大爷手脚熟练地劈柴生火,手都伸进熊熊燃烧的灶火里了都不觉得痛。一双冒着黑烟的手又去和面,将洁白的面团硬是染成了黑黢黢的。
“你说的鬼是不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大爷正专心地揉着面,听见这话愣在原地几秒。他半捂住嘴,偷感十足地向四周张望,似乎害怕谈话被他们听见。
陈雪险些被气笑了:“是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和一个女人?”
大爷嘴巴张成O型,一脸“你怎么知道的”惊讶表情,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男人的话就像老太太的牙齿,没多少是真的。
大爷,您才是鬼啊!!!
她深知让鬼相信自己是鬼,一时间会让鬼很难接受。就和患了绝症的病人一样,病危通知书没下来之前总会心存幻想。
于是陈雪决定换一个疗法——“话疗”。
“大爷,我来帮您吧。你多给我讲讲你儿子的事情。”
“我儿子……”他陷入了沉思,窘迫与绝望交织在脸上,半晌才道:“老实说我记不起他的样貌和名字了,记忆模糊得像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我年纪大干不了重活,家里借了不少钱供他读书。他也很争气,学堂的夫子们没有一个不夸赞他的。”
“这十几年来,我和老婆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把娃娃养大,很是不容易哩。”
“娃娃很乖,我们炕煎饼的时候他就在那温书。”大爷指了指冒着火光的灶台,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似乎在回顾那段心酸的日子。
“家里穷买不起蜡烛,我们担心他把眼睛熬坏了。可他却说,这火光亮得很,和他前途一样,接下来一片光明灿烂,让我们等着他考取功名过好日子。”
他脸上浮现了幸福的光晕,麻利地用刀将那团黑面块切成小块。
“我五大三粗的不认字,帮不上他什么忙,只能在他临行前多塞几个面饼。我又怕学堂里有人看不起他是个农村娃娃,每次都给他包的多多的,让他分给伙伴们吃。”
这是个常见到有些枯燥无味的谈话。
无数的父母将子女养大又目送着他们离家,希望他们回头给自己一个拥抱,又希望他们能坚定地向前奔跑。长大后的子女再次重复父母的命运,一如既往地目送着自己的子女。这就是这片泥土地上的所有故事。
“嘘。”老大爷神色紧张起来,他指了指楼上,二话不说拉着陈雪就跑。
那只大手粗糙得像树皮,皮肤黝黑地如同这片皲裂的土地。他在以自己的方式等待着离家未归的孩子。
夜色漆黑得根本看不清路,再加上大爷一直拖着自己往灌木丛里带,陈雪的衣服、裤子被树杈灌木挂烂,满身的泥泞和树叶。
她跟着大爷蹲在草丛里,见到一抹黑影从楼上蹿下来。身体矮胖,看起来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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