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幅纵横交错的“矿物-金属”图一点点铺开,每一道线条,既像手术图解,又像剖析一部失落配方的脉络。
裴青寂下笔很快,却没有一丝凌乱,他的笔锋收放有度,线条分明,每一笔都像是在纸上描刻历史的骨架。
有温度,也有分量。
“金光,不单单是‘金’色。”裴青寂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林解释,“有时,是多金属反射下的‘伪金’冷辉。用银掺镁,再微量加铝,能压低整体色温,反而更接近古籍中那种清亮又内敛的光泽,更像真正的冷金光。”
林序南听着,眼神微微动了动。
裴青寂忽地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轻,却像一块安静落地的石头,击中水面,泛出一圈极浅的涟漪——没有过多语言,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安慰与肯定。
就好像是在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剩下的,我们一起来。”
他又在下方继续写道:
铜:4–11%
铁:2–7%
铝:5–9%
镁:1.2–2%
钾:波动大,需实验排除干扰项
他根据传统颜料制备工艺中金属氧化物的共熔温度与颜色呈现关系,将各个成分按理论区间进行组合,筛去可能导致颜料毒性增强或易氧化变色的配比。
几分钟后,宣纸上便出现了一张精密的五维交叉成分矩阵图。
裴青寂放下笔,右手食指微微点在纸上七个特定的交叉节点,望向林序南嘴角上扬,语气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来跑个模拟?”
林序南接过那几页还带着淡淡墨香的手稿,指尖碰触到纸张边缘时,不由得微微一顿——眼底那抹被推演逻辑震撼后的惊异,几乎来不及藏。
他没有多说,只是抬眼看了裴青寂一眼,那一眼里有敬服,有信任。
下一秒,他已转身走向操作台,动作迅捷而利落,像是早已对彼此节奏了然于心。
林序南迅速将裴青寂列出的七组核心参数输入建模系统,并调用实验室的高通量组合筛选平台,将其拆解为238组交叉实验单元,每一组都对应一个微调配比的可能性,配套准备雾化喷绘模块。
微风拂过,宣纸上仍未干透的墨痕轻轻卷起一角,那些手写下的元素、比率与推演轨迹,像是一幅藏在时间背后的地图,正一步步将遗失的秘密呈现在眼前。
整个分析室重新陷入忙碌的寂静,只有机器的低鸣声缓缓响起。
空气中渐渐浮起熟悉的金属粉味,带着一点氧化前的冷冽气息。
两人一坐一站守在仪器前,屏幕上的程序仍在缓慢刷新。
裴青寂沉默片刻,像是斟酌了很久,才低声开口:“那天……我语气重了。”
林序南微微偏过头,神情没有太大波动,但眉间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针对你,也不是在否定你的思路。”裴青寂站在他身侧,声音一贯清冷,却多了几分坦诚,“那天我情绪上来了,没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顿了一下,像是给林序南消化的空间。
“我依然坚持用传统方式试一遍。”他没有退让,“就像你有你的理论依据,我也有我的坚持。但这句对不起是为了我的说话方式,不是给我的观点。”
林序南这才转过头来,仰头看着他,手指似有似无地在裴青寂推演的手稿上点了几下。
他侧头看了裴青寂一眼,眼神里带着刚才没收住的笑意。
“所以——”他慢悠悠道,像是随手一抛,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调侃,“你到底是谁?”
裴青寂转头看他,眉峰轻挑,像是听清了,但没打算接招。
林序南却没停,声音漫不经心地往下落,“材料学大名鼎鼎的裴博士,在科研所里连快递都不下楼签收,怎么会懂川南地区村落的空间格局?还知道修复流程、金属矿物染料配比?还有,你记得那页图线条的起始顺序,连辅助标注笔锋都画对了,难不成你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说得轻巧,语调也松散,像是信手一抛的笑话。
裴青寂微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神情既像是无奈,又像是被看穿后的坦然。
“我是,”他道,语气平静,“刚刚向你道过歉的人。”
林序南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低头看了眼仪器运行进度,唇角那点笑意还没褪。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揭开那层纸薄的疑云。
有些事,在这一刻心照不宣,比什么都更清楚。
嘀——
仪器恰到好处的发出声音,第一组样本喷绘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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