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轻松动,像绷了一整天的弦,终于在夜色里悄悄卸了半寸力。
***
林序南陪着裴青寂又熬了几个晚上,SLC03组_06号的重绘终于全部完成。
图纸静静摊在操作台上,纸面铺平,线条交错处精准地落在灯光中央,像一场终于落定的雨,安安稳稳地落在深夜柔软的静里。
两人一左一右地坐着,都没说话。
裴青寂摘下手套,慢条斯理地放在一旁,像在给这个阶段划上句点。
林序南还撑着下巴,看着图纸中央那条主轴,眼神却没焦点,像在出神。
屋里一如既往地静,只剩下仪器偶尔闪几下灯,像远处海面上偶然一晃的渔火。
“好像也没多难。”裴青寂解开袖口,语气懒懒的,带着熬夜后的轻微疲惫,嗓音低哑,像是刚从水底捞出来一般。
林序南没动,只动了动嘴角,轻轻哼了一声,“你昨晚两点半开始渲染第五遍,今天早上四点还在量比例,是不难。”
“那是手感问题。”裴青寂毫无负担地说着,低头用指尖理了理图纸边缘微微翘起的一角,像是哄着什么,“渲染线偏离一点,都会有影响。”
林序南歪头看他,声音懒得像一条从喉咙滑出来的线,但却带着明显的笑意,“这图谱可不像你似的有强迫症。”
裴青寂没抬头,只是笑了笑,那笑意浅浅的,从嘴角浮起一点,又很快隐了下去,像沉在水面下的灯火。
一阵风从走廊那头吹进来,窗户又被吹得微微震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像有人隔着夜色轻敲了一下屋角。
林序南站起来去关窗,手背顺势抹过玻璃上缓缓滑落的水珠,水凉得发紧,像一瞬间将人从某种温热的错觉中唤醒。
他转过身回头的时候,裴青寂正仰着头看他。
不是刻意盯着,而是那种不经意抬头时,刚好撞上彼此目光的角度,像人刚从一个完全沉浸的状态抽身出来,看到灯下立着一个人,一抬眼,眼神就已经落在了那道光里,连带着被这道身影短暂地晃了一下神。
林序南的手还搭在窗把上,隔了两秒才收回来。
他没立刻回到座位,只是倚在窗边,像是懒得再动。
裴青寂的视线没挪开,眼角笑意很浅,“你又不回来了?”
“脚还在房间里呢。”林序南回得很自然,语尾压得低,却不知怎的,听上去竟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心软。
他的视线落在裴青寂右脸上那道浅浅的红痕上——那是连续几晚低头伏案留下的,像细线一样缠在皮肤上,一看就不舒服。
林序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走了过去,把桌边那盏无影灯的亮度调暗了一格,暖光顿时收紧了一圈,整个空间一下子柔和下来。
然后他又伸手,把一瓶没拧紧的眼药水轻轻推到裴青寂面前,动作安静到极致,但却极其温柔。
“你昨晚揉眼睛揉得太狠了。”
“观察这么细呢?”裴青寂轻轻挑了下眉,像玩笑,又像真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语气像玩笑,语速却慢得像带着水汽,尾音拖着,像是不经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不打算掩饰什么。
林序南没接话,只是低头把图纸重新整理,动作不快,却出奇安静,像是为这个夜晚拖延一点尾音。
桌上光影重新移动,两人的影子一点点靠近,却始终没碰上。
裴青寂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瓶眼药水,却没有立刻动,只低着头,唇角扬起一点几乎看不清的弧度,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对谁都这么细致?”
林序南没立刻答话,低头扣紧图纸卷轴的动作缓了半拍,像在拖延,也像在给自己一点缓冲时间。
过了几秒,他才语气地回淡淡地开口,“不是对谁,是对眼睛。”
说完后,他自己先轻笑了一声,嗓音低得像水面上悄悄扔出一颗小石子,声音不大,却精准地击中了某片柔软。
裴青寂微微侧头,眼角的光像被这句话撩了一下,没急着说话。
嘴角挂着笑,嗓音压低了些,却带着那种不紧不慢、偏偏像在引火的懒意,“那我还得谢谢它们了,替我争了点特殊待遇。”
林序南没抬头,耳尖却悄悄泛起一点微红。
他将图纸抱在臂弯里,装作随意地转身去关了桌角的第二盏灯。
屋里光线更暗了一些。
空气也更沉了几分,像什么被有意放轻了脚步,却离得越来越近。
这时候,裴青寂突然轻声问了一句,“明天几点来?”
他的声音落得很轻,像怕惊动什么,又像只是借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把这片短暂的夜色留得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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