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河内一船舱里响起了一阵吟诵声:
“人间又百年,泽润多苍生。潮气蒸平阔,塬山起寒川……”
“小姐,这里离塬山尚有五百里路程。”
手举话本的吟诵少年不过十五岁,面容粉白,娇艳动人,两条细眉飞挑而上,一股愉悦的气息洋溢在周身。坐在一旁接嘴之人身着青衣,却似年纪更小上一些,脸上稚气未褪,声音脆亮清透。
少年撇她一眼,理理身上的白衣,又拿指敲击桌案,口中继续诵道:“习砖为几覆,遥想关山路。白头几入土,啸聚几陶朱。”
“中间又漏了两句。”青衣少年倒也天真烂漫,比照自己手中话本指正,皱眉叹气道,“小姐,我们若再不回去,少庄主和你那几位叔叔就要来抓人了。”
“不念了。”白衣少年脸色一变,也没了吟诗的兴致,“啪”的一声,话本扔在桌上,“阿涟,我们好容易从家中逃出来,结果一路上你都在提宋寄悦,她自个有家不归,还不让我在外面闯荡一番吗?”
“这几日我们一路西行到风庆城,小姐闯荡过来也该消气了,不然庄主会担心的。”
“爹只会关心我是否好好练剑,他才不会担心这些。”白衣少年不以为然,看着眼前的阿涟着实无奈,阿涟自小贴身陪伴,无论到何处两人皆是一块行事,这次她离家出走,阿涟劝阻不下,只能跟随过来。
白衣少年心里思索着下一步去何处,阿涟看她一双眼珠滴溜溜打转,就知没听进方才的话,叹了口气直摇头。
小姐练武天赋极高,奈何夫人走后心性大变,贪玩懒散,连剑也不练了,平时被庄主盯着练武也总找机会躲懒,一招一式令人难以直视。
就在七日前,宋寄言得知早在她未出生时,便与雪风居居主的侄儿定下一门亲事,再过段时日这雪风居就要带人登门拜访,她心中一直不满束缚于人的条条框框,母亲死后就连姐姐也一味躲她,这家待着也没有生趣,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小船顺着河流缓缓行驶,是时日落西山,晚风送凉,阳春河两岸已亮起了零星灯火,再往前河道渐宽,过不了多久就可到城东的城隍庙。
忽然间小船一阵晃动,外面传来船夫嘶哑的嗓音:“二位客官,前面好像不太平。”
“我出去看看。”宋寄言拿了话本起身,挑开竹帘上了船头,看着前方怪道:“老人家,前面咋这么多船?”
前方被几只小船横列堵了河道,再往里隐约可见几只同样的船排列开,叫骂声不断,一时喧闹异常。
“看到那船上的蓝旗了吗?”船夫长叹一声,摇摇头,“那是城内沙天帮的船只,这一带漕运由他们管辖,现在不知是和谁起了冲突。”
正好阿涟也从船舱出来,宋寄言略一思索,指着一处对船夫道:“老人家,你看能不能把船往前面的位置挪挪?”
“客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刀剑无眼,小心丢了性命!”船夫浑浊的双目圆睁,上唇白须连跳。
阿涟见宋寄言对此事饶有兴味,也在一旁轻声劝道:“小姐,我二人偷跑出门,还是不要过多招惹是非为好。”
“你懂什么?”宋寄言驳她一句,又背过身子,“老人家,你只管往那开,我保你性命无忧。”
沙天帮虽横行一方,但从未滥杀无辜,只要不卷入其中,想来也不会为难她们。
船夫沉吟不答,猛灌一口酒,将酒葫芦挂回腰上,双手持桨,卖力向前划去。越接近前面船只,喧闹愈烈,三人也听清了一些对话。
“放你爹的屁!我沙天帮在风庆做的是正经漕运生意,你们这些朝廷鹰犬胆敢抓我二弟,还害了我三弟性命,弟兄们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前日我好言相劝,此次官银被盗一案沙天帮二当家存在莫大嫌疑……”
“原是官府在拿人,这怎么还有个姑娘的声音?”
宋寄言心内起疑,趁场面乱作一团无暇顾及旁事,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只船的阴影处,倒也没让周遭人发现。
探头看去,只见一只大船被众小船只围在一个圈内,众人手举火把,拿着大刀弓箭等一干兵器,少说也有百十号人。
一只船突出大半截,船头站一个大汉,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周围人都看着他,蓄势待发。
与之相对的是被围的大船上,为首的乃一名女子,杏色衣衫,腰间束一条金丝带,檀口星眸,柳叶弯眉,气息凝而不散。
却见她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把交椅上,有一人正躬身与其耳语,周围兵卒朝外形成一个保护圈,手上拿着杀伤力极大的弓弩。
眼下双方剑拔弩张,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是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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