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应了一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
江涣之默了一会儿,“原本有几个人选,但都一一否定了。”
说到这里,他索性坐了下来,又抛下了些鱼食下去,“我最开始的想法是这样,谁能从裴家倒台一事中获利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你认为谁获利了?”
江瑜思索半晌,“没有人获利,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江涣之道:“那就可能出于另一个缘由,为了掩盖罪行。会不会是你爹掌握了某项证据,足以将某人致死?那人为了自保而出手?”
江瑜也朝这个方向想过,放火的举动本身就包含了毁灭证据的意思。人这一世汲汲营营,趋利避害是本能,趋利不成,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为避害。可她想了许久,依旧没有头绪。
“我想过朝中可能与我爹有过节的人。”江瑜无奈地道:“有倒是有,但太多了。”
裴中丞就职于都察院,公务本身就包括了监察和弹劾百官,若说挡了谁的路,或查出了什么对谁不利的事,那范围实在太广。若人人都有嫌疑,那就等于人人都没有嫌疑。
思及此,江瑜认为不如另辟蹊径。她虽然从不认为父亲参与过任何党派,但既然他在信中有过这样的怀疑,先不论真假,调查与他关系相近的人总比要广撒网来得好。
“与我爹生前走得近的似乎只有赵太傅。我在想,会不会与他有关?”
江瑜对赵太傅有一些了解,知道他为人古板,性情也耿直,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从他急于退婚的行径来看,他对这个突遭变故的昔日好友毫无怀念,反倒是急于撇清关系,就算他不是主谋,那会不会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可她没想到江涣之当即否定了这个怀疑,“赵家很清白,我早就查过了。”
“你查出了什么?”
江涣之有一瞬的迟疑,却还是道:“赵太傅也在调查裴家失火一事。”
“什么?”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江瑜的意料,赵太傅既然在查,这就说明他不仅没参与,更对此事全然不知情。江涣之言辞凿凿,定是有了万分确切的证据才会如此肯定。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容易忧思过度。”江涣之道:“背后的大鱼若是真钓出来了,我再告诉你。眼下只能先静观其变。”
……
盛夏已至,江瑜耐不住这酷暑,江涣之每日让人往她房里送去许多冰块,她整个人也有些恹恹的,在瑜园里猫了一个多月,每日不是练武就是读书。
秦渊起初让她用弓箭射靶子,后来她能百发百中了,便让她射活物。江瑜在后山从一个树梢飞到另一处枝杈,见着猎物就取出后背的箭矢,挽弓搭箭,一个多月下来后山的兔子几近绝灭。
晚上要是再睡不着,江瑜就提着一壶酒到爹娘和弟弟的墓前,坐着与他们说说话,再像模像样地舞一套剑法,若他们泉下有知,也定能为她的进步感到欣慰。
几场轰隆隆的大雨一下,京城倏然凉了下来。江瑜常坐在檐下看雨,或是举着万花镜,将这混沌天地分成一个个小块。有时看着看着,朦胧烟雨里就会出现江涣之的颀长身影,他常来看她,哪怕下着大雨也不例外。
这天夜里,又是一场瓢泼大雨。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深夜造访江府。他独自走进书房,江涣之正坐在长桌前品茶,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回地道:“坐。”
老翁取下蓑衣斗笠,露出一张苍老却肃穆的脸。他并未穿官袍,可要是有朝堂中人在场,定能认出这就是当朝宰臣之首,位列三公的中书令——林方叙。
表面上,他与这位年轻气盛的大将军关系生疏,有时在朝堂上还会互相呛声几句。可私下里,林方叙熟稔地接过江涣之递来的茶,放在鼻端嗅了嗅,道了一声:“好茶。”
江涣之眉目深锁,不知在想什么。林方叙也不与他兜圈子,热茶下肚暖了暖身子,便开门见山道:“陛下想把你留在京城,可有人想让你走。”
江涣之对此并不意外,他反问道:“林大人也想让我走?”
林方叙叹息道:“他们想让你走自是出于私欲,可老夫是见不得你趟这浑水。你还是回你的云中郡去罢。”
江涣之为人一向谨慎,亦是个听劝之人。但他此刻忽地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执拗地道:“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在此之前我决不卸甲。”
“你……”林方叙瞪着江涣之,发白的胡须也跟着抖了三抖,“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一介武将拿什么与他们斗?”
“我这不是还有林大人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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