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抬起头时，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三年前，青禾高中体育仓库
六月的阳光透过仓库高处的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投下一格格光斑。墨楠蜷缩在垒球器材后面，校服衬衫的领口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锁骨上被人用马克笔画的丑陋涂鸦。汗水将那些字迹晕开，变成一道道黑色的泪痕。
"没爹的野种还挺能装啊？"为首的男生一脚踢翻旁边的球筐，铝制的棒球棍"咣当"一声砸在墨楠脚边，"听说你爸是个杀人犯？难怪你这么变态。"
墨楠没说话，只是把流血的手掌在裤子上擦了擦。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对方，男生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你们看，他还敢瞪我！"男生夸张地大叫，引来一阵哄笑，"是不是想学你爸杀人啊？嗯？"
仓库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墨楠能感觉到汗水正顺着脊椎往下流。他的书包被倒空了，课本泡在脏兮兮的拖把桶里，父亲从监狱寄来的信被他们当作战利品传阅着，洁白的信纸上沾满了鞋印和可乐渍。
"哇靠，你们快看这个！"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突然尖声叫道，她抖着手里的信纸，"他爸在教他怎么用圆规扎人动脉！''''切口要倾斜30度，这样血会喷得更远''''——天哪，这也太恶心了吧！"
哄笑声像一群马蜂般在耳边炸开。墨楠的视线落在女生手中的圆规上——那是他上节课落在教室里的，现在正被她当成玩具一样转来转去。
"喂，变态。"男生蹲下来，用力拍打墨楠的脸，"你爸杀了多少人？你是不是也..."
墨楠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太过突兀，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住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个笑容切割成明暗分明的两半——一半是优等生惯有的温和，另一半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七个。"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父亲杀了七个人。至于我..."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那个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手，圆规"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还没开始计数。"
仓库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墨楠弯腰捡起圆规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阳光在金属尖端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正好照在为首男生的眼睛上。
"你、你想干什么？"男生的声音突然有些发抖，"我警告你，我爸爸可是..."
墨楠又笑了。这次他笑出了声，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听起来格外瘆人。
"我知道，"他说，"你爸爸是检察官，对吧？王明宇。"
男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墨楠从没在学校叫过他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他父亲的工作。
"你...你怎么..."
墨楠没有回答，只是用圆规尖轻轻划过自己的掌心。一道细细的血线慢慢浮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下周一化学课，"他轻声说，"记得别坐靠窗的位置。"
叮——
手机提示音将墨楠猛地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右手紧紧攥着那个早已生锈的旧圆规，指节都泛出了青白色。
深吸一口气，他走回书桌前。电脑屏幕上，高中同学群正在疯狂刷屏：
【青禾高中2018届同学聚会！】
【时间：下周六晚7点】
【地点：皇鹤酒店VIP厅】
【联系人：林悦】
墨楠的瞳孔猛地收缩。林悦——那个当年在仓库里朗读父亲信件的女生。她的头像照片里，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款式和父亲舌面上镶嵌的那三颗钻石如出一辙。
更令人不安的是，聚会日期正好是父亲被执行死刑的三周年忌日。
墨楠缓缓拉开抽屉，取出一个褪色的信封。里面装着当年那些被毁的信件碎片，他花了整整一个暑假才勉强拼凑复原。其中一页的角落里，有一行几乎被血迹掩盖的小字：
"记住，那些欺负你的人，都是参与过审判的检察官的孩子..."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大了。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墨楠拿起手机，在同学群回复框里缓缓打出一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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