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梅树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沈砚走到梅树下，用枯枝重新画起“骇浪十三式”，这一次，雪痕竟比刚才流畅了些。他不知道，这场雪夜的相遇，会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第一圈涟漪，更不知道，那个自称“谢辞”的温柔男子，既是照亮他黑暗的光，也是命运递来的、最锋利的刀。
谢辞第二次踏入这间小院时，手里拎着上好的茶叶。神色闲适淡然，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声开口：“我前几日新得的茶，正好今日来取画扇就想着带给你尝尝。”
沈砚闻言示意谢辞帮忙把茶桌搬到院中，两人与茶桌前相对而坐，茶针在谢辞手中转了个好看的弧度，接着针尖在饼心旋了两圈才轻轻插入，茶饼裂开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宛如雪落梅枝。
沈砚接过谢辞递来的茶盏时，撇见他袖内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波光——是一种及贵的料子，半匹布料就能卖到千两。谢辞看着沈砚一直盯着自己颇为好笑的问：“在看什么？”，他说话时左眉尾的那颗痣跟着微动。
沈砚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想公子究竟是何身份。”谢辞楞了一下却答非所问道：“不知我要的扇面如何了？”沈砚见这人不接他的话也不恼，起身回屋取出了一个匣子递给谢辞，里面装着一副扇面，画的是红梅图，笔触细腻，花瓣似沾着未化的雪气。
谢辞轻轻摩挲着扇面，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赞叹：“沈公子果然画工了得，这红梅图……”他拿着扇面跟院里的红梅比了又比：“倒像是院里的这颗。”
沈砚只淡淡一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不过是应景之作罢了。”放下茶盏时，盏底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倒是谢公子这茶，滋味醇厚，茶香浓郁，想来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寻来的。”
谢辞闻言笑了起来，支着额头的姿态潇洒随性：“懂茶之人难得，我这茶没有白寻。”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抿一口后挑眉看向沈砚，嘴角噙着笑意：“你这泥金补在梅枝断口处，倒像给风雪里的枯枝续了生气。”左眉尾那痣随着他的笑意轻颤，“前几日在金陵画舫，见有人用整幅泥金铺底，俗气透了。”
茶香裹着雪后梅香弥漫院中，沈砚给自己续茶时低叹：“公子倒懂画理。”“那是自然，”谢辞语气带着三分自得，而尾音却带着伤感，指尖无意识摩挲茶盏边缘，“少时我也曾学过半月作画……”话音未落，眼底的光亮便沉了下去，蒙上了阴霾。
沈砚握着杯盏的手指微顿：“半月光阴虽短，却足够窥得画中真味。想必公子定是天赋异禀，方能触类旁通。”他顿了顿，抬眼望向院内尚未化尽的残雪，“在下还未去过金陵，不知公子可否讲讲那里的风物？”
谢辞听出面前这人想要安慰自己，心头涌过一丝暖流，便讲起了自己在金陵听到的趣闻，看到的景物跟吃到的美味。独独略过了富商宅邸的那场夜雨。
两人相谈甚欢时，院门忽然被叩响。谢辞神色骤然一凛，只听门外沉声道：“公子，府中急事，请速回。”
谢辞脸上的不耐更甚，眼神森冷，那寒意惊得沈砚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虎口。他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谢辞已掏出随身携带的烫伤药膏，指尖擦过他泛红的虎口时动作极轻：“家中事急，沈公子莫怪。”
“不妨事，公子请便。”沈砚将画扇装入匣子递给谢辞，指尖在触到谢辞微凉的指节时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薄茧。谢辞接过匣子，眸色忽然转柔：“那我改日再来拜访沈公子，到时带金陵的美酒给你尝。”听到谢辞轻笑时，沈砚只觉耳根发烫，竟下意识应了声“好”。
望着谢辞离去的背影，沈砚仍觉如坠梦境。直到瞥见门侧阴影里肃立的人，一身黑衣劲装，腰间挂着的腰牌边角刻着残月暗纹，被黑布遮了大半，心中一紧，眸中望着谢辞的背影多了一丝探究，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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