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秦彦就见纤纤的十指抓着圆木枕向自己脑门子劈头砸来，吓得抱着药碗往后跳了一步。
柳维给气得发笑，牵动伤口一阵一阵疼，也顾不上了：“你拿我当鱼饵……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柳维时常觉得，有时候素质太高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柳姑娘！”见柳维动了怒，秦彦收起笑容正色道，“在下见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不是等闲之人，才敢放手让您去把他们钓出来的！”
见秦彦又恭敬又认真得仿佛变了脸，柳维一肚子火瞬间没处可发。噎了好半晌，才重新振作气势质问：“那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我怕姑娘提前知道了，就演不像弱不禁风、毫无防备的小娘子了。”秦彦一五一十，老实巴交地回答，“姑娘，多亏了你，道士已经抓的两个女孩都被解救出来了，这下可是功德无量的！”
药捣好了，秦彦把泛着微苦香气的药碗放下，起身去拿盒子里抹药的药匕。柳维怔愣了一下，一肚子气还没完全消下去。
真是……可恶啊。
感觉自己被人算计了，却还无话可说。
秦彦不顾柳维板得生硬的脸色，笑盈盈地扶着她躺下了。柳叶状的药匕轻轻刮起碗里的药泥，温柔地抹匀在柳维额角的伤处。微凉，刺激着神经，稍稍有些痛。但柳维狂躁的心跳逐渐平静了下去，久违的安逸和舒适让她蓦然有点想哭。
白娟温柔缠上额头，秦彦十分仔细地在侧面打了个结，这样就包住了药：“姑娘至多再躺两个时辰，前面药房掌柜说，店铺打烊就要收回这间屋了。姑娘若是不怕被人发现，我们就去城中找个客栈；若是害怕，我们就……”
“停停停！”柳维赶紧打断了他，“我没这么娇气。找个可以避风的破庙过一宿得了，还想着睡客栈！人多眼杂，也不怕明日就被关在那群道爷的隔壁。”
这可是城里，不比老板娘那边荒郊野岭的客栈。
“想不到身怀绝技的柳姑娘竟然也怕被官府追。”秦彦调侃地揶揄了一句柳维。柳维现在感觉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士大夫，一点都不像在官府中混了编制的公职人员，怎么提起官府，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反而一副不屑的神色。
柳维咬了咬牙，决定和这个不讲道理的书呆子讲讲道理：“双拳难敌四手，四拳难敌八手。我一个人哪打得过县衙这么多吏官？再说，还要顾着保护你……”
“事到临头，姑娘顾着自己逃命就行，倒不用管在下。”
听到秦彦的话，柳维一惊，回过头去。他依旧坐怀不乱地微笑，不似是说气话——也不似是开玩笑。
过了一个时辰，柳维和秦彦二人又骑着马悄悄出发了，依旧低调地用黑纱裹着半张脸。夕阳西下，喧闹的长街里，叫卖声开始熙熙攘攘，小贩赶着收摊，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中。一边走着，青石长街上就渐渐稀疏了人影。
落日余晖将不紧不慢的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过闹市，便来到朱门绮户的富人区。这是城中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儿，豪门望族和官家仕宦都坐落于此。有些朱户前还放着石狮昭示身份。柳维一路走一路看，最前边，便是城中县衙所在的位置。
空旷的长街上，一群穿旧布衣的汉子忙不迭地涌出县衙大门，接二连三地跨上小厮牵来的马匹。柳维暗中数了数，足足有十二人。
末尾的汉子一叠声向佣人道谢，不停地作揖。柳维觉得奇怪，和秦彦装作路过，微微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听到马蹄声，那不停作揖的汉子警觉地回头看一眼，看见了蒙着脸、骑马的两个人。柳维也看见了他的脸，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鼻子歪着、眼睛青紫、又高又壮，不是恰才被自己照脸踢了一脚的那个胖道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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