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阎罗王?”
谢晚泠被他震得呆呆问出:“你不怕?”
贺琅缙两臂撑在她的身侧,不然她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气息包裹住谢晚泠,他窄袖之下,手臂绷紧,按在桌案上的手青筋突起,长指紧按在桌面上。
谢晚泠见到他的手,连忙挪开自己的视线,发顶不慎碰到贺琅缙的喉结,被她细小的头发触碰,开始上下滚动。
呼吸沉了些许,谢晚泠的气息也逐渐变重,与他的交杂在一处。
“阎王爷,”贺琅缙反复在唇齿读着这几字,“我十三岁起,就与父亲在战场上度过,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的敌国士兵、将领,死在我的刀剑之下。”
凑至谢晚泠的耳边说话,喷洒出的热气全部都落在谢晚泠的脖颈处。
“我连刀刀见血的战场都不怕,会怕莫须有的誓言?”
贺琅缙直起身子,墨色腰带束住他的腰身,高大挺拔站在谢晚泠的面前,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朝贺琅缙看去,无形之中,局面早就由贺琅缙来掌控。
“我倒要看看,阎王究竟敢不敢收我!”
谢晚泠嗔瞪,眼尾都拉圆:“大白天说这些话,吓人你知不知道。”
摸着心口,谢晚泠觉着周身的气息都开始变冷,偏生眼前的贺琅缙还如没事人一样,笑得倜傥。
谢晚泠点着贺琅缙的心口处,使他目光向下,自然而然地落在谢晚泠的指尖上。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里头还透着金箔的颜色。
可就是芊芊玉手,使他根本难以放开,每每魂牵梦萦时,都是她的素手先一步绞了上来,放在他胸膛之上,一路往下。
不想贺琅缙得意,谢晚泠的手上用些力道:“你这混账,你说娶我,就是任由你们贺家的人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我问你,前世我生产之时,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连孩子一面都没有见到,就和他阴阳相隔!”
突然,眼中滑落泪珠,又被谢晚泠很快抹去。
贺琅缙想伸出手,抓住谢晚泠手腕的动作悬在半空中。
僵硬的换了个方向,粗糙的指腹蹭着谢晚泠的小脸,想替她把脸上的泪珠擦拭干净。
从未见过谢晚泠如此失态,认识她的十多年间,成婚的三年,他没有见过谢晚泠掉一滴眼泪珠子。
他认为谢晚泠总是高傲的,她有琼星坊,有才情。
世人皆说商贾轻贱,可到头来,谁人不捧着谢晚泠,不知有多少人为琼星坊的东西暗地争抢。
他想看到明艳、高贵的谢晚泠。
绝不是现在,只能无声掉眼泪的谢晚泠。
回想前世种种,他承认才娶了谢晚泠时有别的情绪在。
可那种心情,早在前世的最后那半日,所有的场景都走马观花的从他脑海中钻出来,他才知道,终是他错的离谱。
大抵是前世不愿正视自己的心,如今想起,追悔莫及。
谢晚泠凶巴巴的,面庞上的神情却不凶:“现下,不许你说话!”
多日的遭遇无人诉说,她连身边亲近的人都不敢说。
连翘和芫荽前世陪她长大,又在她嫁入定远公府尽心侍奉,她们最能知道,她有多珍惜腹中的孩子。
得知有孕后,纵然知晓孩子月份小,她也每日同孩子说话。
看见小腹渐渐陇起,孩子慢慢长大,谢晚泠比谁都想要见到这个孩子。
但偏偏,她死在了孩子出生前。
那孩子陪着她,有七个月的时间。
重活一世,她也再没能,在梦中见到孩子,大抵是在怪她这个做母亲的。
谢晚泠将揉乱的帕子扔在桌案上,不,定是在怪她和贺琅缙两人。
贺琅缙捧住谢晚泠的脸,不让她动弹:“婚事是圣上所赐,倘若强行推拒,只怕惹得圣上不悦。”
谢晚泠说话带有鼻音:“你不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你去说,陛下自然会答应。”
贺琅缙不明意味地笑下:“在阿泠心中,我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谢晚泠早已不流泪:“你不要妄自揣测。”
“好。”贺琅缙答应得快,“如今多双眼睛盯着贺家和谢家,倘若你我两家没有按圣旨所说成亲,只怕有人会忍不住挑起事端。”
贺琅缙话说到此处,目光深邃:“届时,如果谢伯父为了保全谢家,让你嫁给别人,阿泠,你可曾想过这些。”
谢晚泠啐他:“不要脸,说不准会比嫁给你好。”
贺琅缙把干净的方帕递了过去,看美人擦拭泪花,一点点露出俏丽的脸蛋:
“阿泠,整个上京,我不认为你嫁给别人,会比嫁给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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