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屋里的陈设与前大不相同,一应玩器装饰皆无。走到里面来,原先的绣花帐子换成了青色的素帐子,被子也无甚鲜艳颜色。梳妆台上一切用具都已撤去,只摆着一尊小小的佛像,一只铜炉。一个尼姑打扮的女子,穿着灰色僧衣,头上素色头巾包头,脚下一双黑布鞋,正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垂头闭目数着念珠。玉笙一看她的脸,竟是秀梅。
玉笙惊道:“大妹妹,你怎么这样打扮?”秀梅仍是闭目,并不理睬。
秀芝一拉玉笙的衣袖,叫她出来外面。走到柜子前,拉开一个抽屉,里头有个小木头匣子。秀芝就捧了这匣子出来,在外头桌前坐了,打开匣子,拿出里头的东西来。原来是一大束长发,底下压着一封书。
玉笙道:“这是谁的头发?”秀芝不答,只把信展开,说:“大嫂子看了就明白了。”
玉笙接过信来,见上面写道是;“秀梅吾妻:自订婚后,心常欢喜,以为终身有托。不意天降横祸,吾心如刀割。然料汝心未改,悔婚之事必非情愿。若卿为势所逼,另嫁他人,吾痛失此生所爱,情愿一死。若卿为爱殉情,吾亦后至,定不负卿。谨以此书明吾志,愿黄泉再见。夫单搏绝笔。”
玉笙看完,心中又是惊奇,又是赞叹。想来秀梅此番深情有人能懂,且不被辜负,实在世所罕见。看这信虽寥寥数语,但深情可见一斑。秀梅得此知己,也不枉她此前自尽明志之举。她如今做尼姑打扮,必不是一时兴起,这头发一定就是她的了。天不作美,这一对痴情鸳鸯不知几时才得重聚,想来又有些伤感。
秀莲见玉笙只管对着信出神,把信从她手里抽出重新叠好,将信和头发又装回木匣内,放回原来的抽屉。又引着几人仍到外面来坐了,说:“大嫂子,你帮我们劝劝大姐姐吧。舅舅家来了信,说表哥寻短见都是因退婚而起,要和妈断绝来往。妈怕秀梅姐再出事,把信藏了,自己气病了。我爹爹从来不管人家心里难受不难受,看我妈病了,不说来体贴宽慰,反来寻事。说舅舅家已穷了,和他们不来往也罢了。如今表哥也没了,过几年他们家就没人了,反正到那时也是要少走这一家的。大姐听了去问妈,妈才把信拿出来了。大姐这次既不哭,也没有想不开,反倒傻笑了一阵。第二天起来一看,她自己已经把头发都剪了,还说等家里搬去外面住,她就要出城找尼姑庵去,叫妈只当她死了的一般。妈见她这样,越发添了病。大嫂子,我们家里父亲是指望不上了,怕只有劝好了大姐,妈的病才会好呢。”
玉笙听了,点头笑着道:“不必劝她,劝也不中用,你们就当她已经出家了的一样。你母亲过几日想通了就会好的,不必担心。你们只顾好你们自己就够了。”说完便走了。
来时本来预备还要顺路去林老四家,这会儿也不去了,单打发了人把橘子送去,就说家里有事,不能来了。一路上想着这件奇事,仍旧坐了车回家来。
回到家也不能放下,心里有好些话,却找不到人说。好容易挨到林秀回来,等不及待他换了衣服过来,就亲自带人在院门口等着。林秀见她今日这等殷勤,一边走一边说:“今日高兴,对我这么好?”
玉笙见他仍穿着家常的半新不旧的黑色袍子,说道:“怎么还是穿的这件?”
林秀理一理袖子,说:“还不是因为娘子你。我几次请你为我做件新的,你只是说不得空,不愿意做。”玉笙无奈地说道:“那你就穿吧,我看你能穿到下月去。这几日下了雨,眼看一天比一天凉了。”说罢,自己在前走着,来到这边院里。林秀才坐下,玉笙就道:“我今日去见了大妹妹了。你猜怎么样了?”
林秀见她卖关子,也不上钩,只微微一笑,说:“我又不会算命,哪里知道他们的事。看你这副样子,要是有事,你早说了。”玉笙便一股脑儿把白天的事都说了,又说:“难怪上次秀梅那样,原来世上真有这等痴心的男儿。人世间的事变幻无常,他们今生无缘,只好再等来世。”
林秀听了,却皱眉道:“不好,不好。你们闺帷妇人,只知尼姑庵是佛门清净之地,哪里知道外头的人心险恶,早已把佛门污染。有些尼姑庵并不是诚心礼佛,不过借这壳子掩人耳目,暗地里行那苟且污秽之事。又兼有那一起轻薄浮浪子弟,偏爱这素净打扮,且又比妓院娼馆清净。就是正经的出家人,也免不了被他们聒噪。如今秀梅正值青春,她又生得好,外面谁不知道她退婚又许嫁别人的事,早不知已经编排出什么龌龊的风月故事来了。她要是真去了庵里,那些人还不像苍蝇似的扑上去么?要是再遇到那烂了心肠的庵主,任你再贞烈的女子,也要沦为那些猪狗的玩物。
况且她到底年轻,以后还有几十年,难保她后来不回心转意。若真出了家,到那时后悔不及,岂不惹人耻笑。这一时料也难劝转她来,先哄她在家住着,等头发长长了,带发修行。那边搬家,她也不必出去,仍旧住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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