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高伯乾正盘算着回他些什么。身边一阵清风,人已走出房檐。
稚嫩的背影透着不该有的清冷,雨虽停,高伯乾心中徒然涌起莫名的失意。
踩在雨水中、泥泞中,林瑜晏百转纠结。他想起淹没自己的那场雨。八岁那年,他就不是他了。以前一直觉得雨是最干净的,现在觉得它再纯净,也洗不掉别人的肮脏。
方才明明可以回到布衣坊中借簦或稍坐。可但凡能躲开谄媚侍人之事,他宁可迎风冒雨,换这半刻清闲不赔笑。
他紧紧怀里包裹,这是自己的旧衣,还有给月氏人的新衣。
雨虽停了,高伯乾却又站了很久。
他似乎有些后知后觉,想起方才那小公子喃喃自语的话来。
但凡能用身体换,我定不花银子。高伯乾是瞧不起他的。正经的人都懂得出卖劳力找些苦工活着,断不会以色侍人,做连娼都不如的男妓。自轻自贱,叫人无法同情。
守着金山银山!高伯乾恍然大悟更大胆猜测:那宝贝也许在林瑜晏手里?
回到聚茗馆,正赶在宵禁之前。聚茗馆里依旧热闹。唱曲儿的,跳舞的,做赋的,喝酒的。高伯乾刚进入,一直服侍他的女人迎了上来,高兴地递上一杯酒,高伯乾将手里给姑娘的礼物递给她,问她:“如此高兴所为何事?”
“你还不知?”女人打开包裹,里面精致的华胜展露眼前,她不禁一阵唏嘘,牵着高伯乾上了阁楼,入了自己房里。
房门开着,外面的热闹感染着高伯乾。他心身也无比愉快。
女人坐在镜前,一边将华胜插入发髻前,坠在额前修饰。铜质上蓝绿点翠,真是华美,说话间,女人对着镜子抿嘴巧笑:“刘承去县牢里探林瑜晏呵呵……”说话都忍不住笑:“那林瑜晏在牢狱里竟跟那胡人做那事儿。哈哈……当即将刘承气昏过去。这回可好了。”
高伯乾听着,侧躺在矮榻上闭目问:“怎个好法?”
“那刘承跟你可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高伯乾闲来无聊,当真与这女人聊起来,若不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他还真不知怎么打发日子。
“你是我们的恩客。刘承可不是。”
“你们女人,就爱绕弯弯。”高伯乾张开一只眼瞧她,黑发密实,额间华胜还真是添辉。烛火里女人起身合着一身紫衣朝他缓步而来。
同样是紫衣,却不如那人穿的美。
“猴急什么。”女人在矮榻旁坐下,替他脱鞋。边脱边乐:“刘承从昨儿回来就没出来过屋子。听说那胡人判了黥刑,刺了个淫字。最乐的是听说林瑜晏也受了刑。哼哼。你猜猜刺的什么字儿?”
“□□?”高伯乾打趣儿,倒是有些上心。想起今天见到林瑜晏不像是有事儿的人。更以为他被放出来了。
“刘承。”一字一顿,女人说话时忍不住的笑:“你听见没,刘承!”
她推搡着有点出神的高伯乾,接着唠叨:“真他想得出来。刺了‘刘承’两字。不知道是在额上还是脸上,真想快点见到他。哈哈。”
“都不是。”高伯乾起身坐直,叫女人递杯水来。
“你怎么知道。”
“今日在一家布坊偶见。”
“诶!”女子深叹一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他,可也就他有这能耐。就是住着牢也受款待。谁叫他是珍宝。不过他也忒不自爱,为了一件衣裳那么老的男人也真做得下去。我看啊,若是能给他好处,他连畜生都敢睡。”
高伯乾听的不太顺耳,“弄点吃食来。”女人得令朝外边喊人,又听见身后男人说道:“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什么样的人?那刘承待他多好咱们馆里有目共睹,虽说做错事,如今带病回来就想跟他好好的到死。你瞧他绝情的样儿。怎么说刘承也是林瑜晏破身的男人。”
“噗嗤!”高伯乾口中的水没咽下去倒先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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