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梦镜里的”公墓都有着细微的变化,墓地里的墓碑在不断增多,墓地似乎变得更宽广了,视野变得更清晰,那怪人的身影也变得愈发实体化。
按照季行之的说法,他甚至和那个影子模样的怪人做过数次交谈——关于如何复活一个人。
爱不拘泥于一种表现形式,可以是恋人,父母,子女或者兄弟姐妹。只要把你爱的强烈思念的那个人葬在乌鸦公墓里,就算是骨灰也可以,而后等待第一只乌鸦的降落,只要把这只乌鸦带回喂养,你所爱的人就会重生。
当然,这一切季行之无论说给谁听,都没有人愿意相信,连他自己都将信将疑,或许他重复地询问别人也只是想求得这个方法真实可靠的可行性。
有时他们也会敷衍一下季行之,问他喂乌鸦吃什么呀?乌鸦怎么复活成人啊?季行之就会沉默不再说下去,大伙便摇摇头无奈地走开了。
季行之是不敢说,喂给乌鸦的吃食必须是人的内脏和皮肉。
「你喂它什么,它就会得到什么。你喂它人类的皮肉,它就会变成你脑海中所爱之人的模样;你喂它你的记忆与情感,它就能获得你的记忆和爱。」
主导人的情感的部位是下丘脑,储存记忆的地方是海马体。
若要复活傅和溪,无疑要献出自己的大脑,但在此之前,人体的其它部位,他该上哪里找?
那些原本与季行之交好的同学朋友开始因为他的疯言疯语和神经质的行为逐渐疏离他,而季行之也在大伙不断的取笑和否认中变得愈发偏执。
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办不到的事,他就偏要做成给他们看。
自父母离婚后,季行之跟着母亲居无定所,在这个家落脚之前,他转过多所学校,根本没有一个可长期交往的朋友。
秦海大学是他第二个可以当家的地方,然而这么多年人来人往,季行之的身边还是只剩祁误一个人,只有祁误一如既往陪着他,帮他,平静地听他胡说八道,也因此直到季行之死前的最后一秒都还以为,祁误是他此生最值得最珍贵的朋友。
不巧的是祁误后来要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这是年前就安排好的,他只能在临走前为季行之介绍了一位可靠的精神科医生。
季行之自然知道,梦游,幻觉,焦虑,抑郁和频繁的情绪失控都是精神病变的先兆,只是一个失去求生希望的人,哪还会想着救治自己。
那天晚上季行之再一次进入了乌鸦公墓,而在此之前,他先去了安葬傅和溪的墓园。
撅土,挖坟,掏骨灰盒,季行之没想到自己能疯到这种程度。
兴许是夜太黑,墓地的巡逻员太怠惰,季行之的一连串行动都还算顺利,毕竟谁都想不到在这个现代化的文明都市里还有人半夜不睡觉来这种接地府的地方体验风土人情。
可当他终于挖开坟墓,撬开棺椁,取出骨灰盒,满心激动地打开盖子,却发现放在这个黑檀木盒子里的不是骨灰,而是傅和溪生前惯用的那个绿色封皮的小笔记本。
季行之脱下沾满泥土的手套,将笔记本取出,粗糙的指腹轻拂着封面,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不记得傅和溪死后,这本笔记本到哪儿去了,他一度以为丢失了,或是被傅和桥收拾走了。
笔记本满载了太多的回忆,季行之不敢开手电筒,只借着月光怀念着上面傅和溪独有的潦草字迹,记录着关于他的点滴。
直到他注意到身边有人……
季行之吓得不轻,脚没蹲稳,忽地滑倒在地。虽然他自己就在干瘆人的事,却也被同样的事吓到。
来人半身都匿在暗影里,墓园里森冷的环境衬得人影更加阴森可怖,季行之仰头望去之际整张脸都惊得失了血色。
月光照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容,他不知道傅和桥是什么时候来的,半夜又来这里做什么,是人是鬼还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傅和桥低着头怔怔地凝视着季行之,面上带着费解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之意。他朝季行之缓缓递出一个骨灰坛:“你要这个吧,阿溪的骨灰。”
与其说乌鸦公墓是个梦,季行之认为出现这样迷幻的事情或许更像梦。
他不敢多想,也不敢和这样的傅和桥多说。比起对方的忽然出现,自己半夜来挖人家弟弟的墓才更加可疑,更加解释不清,他只赶紧接过骨灰坛揣进怀里。
季行之再度睁眼已是早上,他是被一阵乌鸦的鸣叫声吵醒的,醒来时疲累异常,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
那只被他带回的乌鸦正在他的卧室里乱飞,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手上黏满了黑泥土,脏得不成样子,还散发着一股腐烂污浊的气息。
他仓惶起身连着床套被褥一并扯下包住自己脱下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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