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悠吟拒绝了,觉得岁数大了不方便,麻烦人家小两口。
“您这么说可太见外了,我爸妈去世早,都是您在照顾我,没有您,哪来今天的刘福。” 刘悠吟虽然结婚早,但丈夫当兵打仗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她膝下无儿无女,见刘福孤苦无依,瞧着可怜,便带着他一起生活,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刘悠吟听着很欣慰,但依旧坚持留下来。“万一你叔叔哪天回来瞧不见我咋办啊……”她看着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藏进山脚,混浊的眼眸里燃起未灭的希冀。
“您都等了六十多年了,要有消息早有了,哪还等到现在啊。”
刘悠吟不做回应。“这个天,我的瓜子该熟了。”说着,自顾自地转着轮椅,到院后的田垄摘瓜子。
向日葵开满了田垄,大大小小的,像遗落人间的太阳。
刘悠吟摘了颗瓜子放进嘴里。她的牙已经掉没了,没办法像年轻时一样磕个不停,只能在嘴里含着,尝尝味。
奶香的咸味在口里蔓延,勾起年少时虽然短暂,但甜蜜的时光。
她的丈夫高成跟她是一个村子里的,七八岁就一起玩泥巴,上天看云下海摸虾,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十几岁时情开出窍,两家人心照不宣地订了婚。婚期一至,高成拉着一辆装饰成花轿的小推车到她家门口,身上穿着家里最体面的衣服,胸口别着从山上新摘的大红花,又红又艳,花瓣上还淌着晶莹露水。
他笑盈盈地走到她面前,抱着她上小推车。
敲锣打鼓声像要震破耳膜,混杂着人群的哄笑吹哨声。
“高成太着急了吧。”有人调侃道。
“新娘美的跟娇花似的,要谁谁不急啊。”
烔房花烛,高成掀开刘悠吟的盖头,眼神柔情似水,满心满眼都是她。他拉着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说自己娶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他们要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高成把藏在胸口口袋里的布包拿出来,里面是颗颗饱满的瓜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把布包小心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瓜子,奶香味的,快吃吧。我在后院里种了一棵向日葵,再过一段日子,瓜子就能熟了,我想好了,以后我每年都在后院里种上一棵,等把后院种满向日葵,我们就有吃不完的瓜子了。”
刘悠吟拿着布包,残留在布包上的余热像是少年炙热的心脏、热烈不熄的爱意。她捡出一颗咬开瓜皮,瓜壳滚进舌尖,尝到浓浓的奶香味。
刘悠吟回过神来,重新转动轮椅,田垄地面崎岖不平,她艰难地上了个小坡,但重心不稳猛地向后倾倒,刘福赶紧跑过来扶住,推着轮椅上坡停好。
刘福又气又急,“您瞎折腾个什么劲啊,多危险啊,要是我刚才没稳住怎么办?”
刘悠吟:“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她垂眸盯着放在衣服里的瓜子,掩盖不住的落寞。
刘福摘了一堆瓜子用布包着,放到她的腿上,叹了声气,像是无可奈何。“您别折腾了,我帮您找叔叔。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寻亲节目,我联系一下,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不过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刘悠吟点了点头。
高成被找到了,还活着。
据消息说,当年战争结束后,他身负重伤,留在了天津。
节目组通知双方,安排他们见面。
刘悠吟准备了年轻时最喜欢的碎花样式的衬衫,忐忑又期待。看着窗外摇曳的向日葵,六十二年了,终于要见面了。
刘福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这个王八蛋。”他刚才接到节目组电话,说对方并不想见刘悠吟,如今高成已有家室,希望双方各自安好,别再有任何牵扯。
刘福狠狠地骂了高成一顿,刘悠吟像响起了惊雷,耳边一阵嗡鸣。
她颤抖着扶住把手,“带我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刘福恨不解,“他都这样了,还见什么?!” 刘悠吟固执地重复着,刘福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老人等了一辈子,不管如何都要一个交代。
刘福向节目组要到了高成的地址,带着刘悠吟坐上了去往天津的飞机,节目组知晓他们的故事,派了几个专门的摄影师跟着。
终于到了所在地。
高成住在郊外的一个小村里,山清水秀,像他们家乡的小山头。
刘悠吟到门前,听到门后的欢声笑语。
树木静静地立着,风动树梢的沙沙声,像哀凄的叹息。
刘福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和高成有六七分像的年轻男人走出来,问他们找谁。
刘悠吟看着他的脸,呆滞着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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