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在很近的地方，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抬头！” 副导演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点暴躁，“眼神！我要你眼里的东西！不是一滩死水！”
沈砚猛地吸了一口气，浑浊的泥水呛进喉咙，激得他剧烈咳嗽，身体本能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泥泞里。痛楚尖锐。他抹了一把脸，湿透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头，睫毛上挂着沉重的水珠。透过这层水帘，他望向镜头——那冰冷的、沉默的黑色眼睛。
一股火，一股被这肮脏角落、被这无情雨水、被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现实硬生生逼出来的火，轰然烧穿了他的瞳孔。
那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是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像被困在陷阱里，獠牙被打断，却依旧死死盯着猎人喉咙的野狗。纯粹，不屈，燃烧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生命力。即使浑身污泥，即使被按在泥泞里，那眼神依旧亮得惊人，亮得近乎惨烈。仿佛灵魂深处唯一干净、不肯妥协的部分，被挤压着，从这双眼睛里赤/裸裸地燃烧出来。
“卡——！”
导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愤怒，是兴奋。
镜头后的几个人，包括刚才还在咆哮的副导演，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只有暴雨无情倾泻的哗哗声。沈砚躺在泥水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冰冷地面硌痛的肋骨。他眼中的火焰随着导演那声“卡”迅速熄灭，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过了！”导演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点温度，“沈砚是吧？这条，绝了！收工！快，给他毛巾！”
几块粗糙的大毛巾立刻兜头盖脸地扔了过来。沈砚挣扎着坐起，胡乱地用毛巾擦着脸和脖子上的泥水，动作有些笨拙。寒意后知后觉地钻进骨髓，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几个工作人员想上前扶他，被他下意识地、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僵硬躲开了。他自己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湿透的破烂戏服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
“这小子…有点邪门。”灯光师看着沈砚深一脚浅一脚、沉默走向简陋休息棚的背影，低声嘟囔了一句。
“是块硬骨头，”副导演难得没骂人，咂咂嘴，“眼神够狠，够真。不是科班出来的吧？野路子，但…真他妈有劲儿。”
导演没说话，只是回放着监视器里最后那个特写镜头。屏幕上，那双浸在雨水和泥泞里、却亮得灼人的眼睛，穿透冰冷的电子屏幕，无声地嘶吼着。
厚重的防弹玻璃幕墙将城市的喧嚣与湿漉漉的雨气彻底隔绝。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幕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在雨雾中延伸至模糊的天际线。室内温暖如春，恒温系统维持着最舒适的体感，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冷香，若有似无，却无处不在。
林云逐陷在宽大的意大利定制沙发里，身体舒展，姿态松弛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深灰色的羊绒休闲裤包裹着长腿，上身是一件质地精良的象牙白丝质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手里拿着一块极其柔软的白麂皮，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左手腕上一块铂金腕表的表壳边缘。动作专注，眼神沉静，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关注的事。表盘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低调而冷冽的微光，价值不菲。
一份摊开的财经报纸搁在旁边的矮几上，旁边是一杯红酒。酒液是深沉醇厚的宝石红色，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荡漾。另一侧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无声播放着某个国际时装周的高清秀场录像。
助理周维垂手站在距离沙发三步远的地方，身姿笔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乱。他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带着绝对的恭敬：“……另外，今天影视城那边，《暴雨将至》剧组收工了。那个新人演员，沈砚，最后一场独角戏，据说状态非常惊人。”
林云逐擦拭腕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依旧落在光洁的铂金表壳上，仿佛只是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天气播报。
周维停顿了半秒，继续汇报，语速没有任何变化：“张导很激动，当场就定了他的戏份。几个副导演和现场工作人员的评价很高，用词是…‘野性’、‘纯粹’，‘有股不要命的劲儿’。非科班出身，背景很干净，之前只在几个小网剧里跑过龙套。这是他们现场抓拍的一张工作照。” 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轻轻放在矮几上，屏幕正对着林云逐的方向。
屏幕上，是一张高糊的抓拍照。暴雨如注的肮脏小巷，一个浑身泥泞的身影蜷缩在地，正挣扎着抬起头。镜头焦点死死锁在那张脸上——雨水冲刷着污泥，露出年轻锐利的五官，眉毛拧着，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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