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燃嗤了声,“内容差不多的东西,翻来覆去地嚼有什么意思。”
沈荔闻言,遂撑着案几倾身,手臂越过萧燃眼前,找到了《秦乐》和《礼记》二卷。
翻开一瞧,内容果真大同小异——
五经中亦有不少涉及礼乐教化的篇目,譬如《诗经》课上提及的古曲调,《周礼》《礼记》课中涉及的祭祀之音,皆与《秦乐》一脉相承、融会贯通。
这份温习计划制定匆忙,沈荔只来得及将各门夫子提供的讲义整合批注毕,尚未删改,是以少有重复。
然令她没想到的是,萧燃竟将批注位置记得分毫不差。
记性尚可,又怎会变成一个胸无点墨、各门考课都糟糕透顶的莽夫?
她揣摩得太入神,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仍维持着手撑桌面倾身的姿势,单薄的春衫衣襟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线条在一片细腻如雪的莹白中若隐若现。
少女半干的柔丽乌发尽数拢至一侧肩头,在案几上汇出一汪柔软的墨色,空气中那股燥人的淡香又潺潺涌动起来。
萧燃喉结微动,别过头拉开了距离。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过明显,沈荔怔了怔神。
是她身上的香味太浓,刺激到他了吗?
可她这两日并未熏香,身上分明只有发膏的草本清香……
莫非狗儿鼻这般灵敏?
……
沈荔是在几日后才笃定,萧燃在刻意避着她。
毕竟傅母朱氏管不着学宫的事,是以萧燃白天混迹于太学生中,散学时又策马飞驰去军营操练,翌日清晨再飞奔回来,压根抓不到盯他温书的时机。
大抵少年人皆崇慕强者,即便课间休憩之时,萧燃的身边也总是簇拥着许多人。
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一开始并不待见他,偶尔还会含沙射影地讥讽两句他的出身,但渐渐的,尤其是在上过两次射御课后,跟在他身后的学生滚雪球般越来越多,不过一旬便有了一呼百应的气势。
少年人藏不住话,乐于结交朋友,什么都敢往外说。
不稍多时,学宫对萧燃而言便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连谁家长辈新娶了一房美妾、哪位少年倾慕隔壁女学生已久都一清二楚……
与他水涨船高的声望相反的是,考课成绩依旧惨不忍睹。
这日沈荔课毕,一推开教司署的门,便见分掌笙箫、琴瑟、钟鼓、作歌的四位雅乐夫子面容灰暗地坐在一起。
沈荔端正跪坐,看着揉着额角唉声叹气的崔妤,关切道:“梦鱼,怎么了?”
崔妤抬起一张生无可恋的姣好脸庞来,幽幽道:“雪衣觉得,我用什么姿势吊在郡王府门前合适?”
“……”
沈荔执起书案上摆放的一沓题卷,找到萧燃的字迹,上下一扫,不禁默然。
“五音十二律”的内容她重点圈注过,也守着萧燃温习过,怎还会是白卷?
以萧燃的记性,不说拿甲乙二等,也不至于一句都答不上来。
心中疑窦丛生,沈荔终是放下题卷,起身朝隔壁太学行去。
萧燃正倚在藏书阁前假山旁,双臂环胸,唇间叼着一尾草,正盯着中庭里的几十名太学生玩投壶贯耳。
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斑驳的碎影,那张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也随之变得晦明不定。
不知为何,沈荔生出了一丝寒意,像是看见了正在准备狩猎的、蛰伏的野兽。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来来往往的太学生都穿着一样的儒服、一样的朝气蓬勃,分辨不出哪个才是视线的焦点。
萧燃很快察觉到她的存在,转过头来。
细碎的光影自他眸底掠过,如惊鸿照水,转瞬恢复了慵懒之态,仿佛方才的冷郁只是沈荔的错觉。
“你怎么来了?也不怕被人看见。”
萧燃摘下唇间的草叶碾碎,行至假山的另一边,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与廊下的沈荔搭话。
“心有疑惑,百思不解。”
沈荔开门见山,“殿下的雅乐考课,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此次考课的内容你皆已温习过,不该是如此成绩。”
“为何不该是如此成绩?”
萧燃偏了偏脑袋,不甚在意地笑了声,“本王是武将,向来只会提枪杀人,不会读书作文。难道王夫子还指望本王能出口成章,考上博士?”
“可是你明明记忆出色,连书上批注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会半个字也答不出来?”
回想起旬假那夜,萧燃那句“无论题卷看了与否,都不会影响本王的课业成绩”,沈荔心中已有了些许猜测。
“不会答,和会而不答是两码事。我只是想知道,殿下的真实水平。”
似触及到什么隐秘,
喜欢春雪欲燃请大家收藏:(m.mingyutales.com)春雪欲燃明隅传奇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