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建议都精准狠辣,直击要害。郁清仿佛一个最贴心的谋士,为皖鱼铺好了反击的路。“奴婢……奴婢恰好知道玥小姐明日下午会去花园‘散心’,也知道夫人每月十五必亲自核对大厨房的账册。老夫人那幅画,就挂在佛堂东暖阁的墙上。至于招虫的香料……” 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皖鱼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点亮的、带着血腥味的兴奋。郁清的分析和建议,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那扇名为“权谋”的大门。她看着郁清温顺的脸,一股奇异的冲动让她几乎要立刻采纳这些建议。
然而,就在她点头的瞬间,她捕捉到郁清眼底深处,一丝极快、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猎手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般的满意之色。
皖鱼觉得郁清建议过于精准狠毒,看来对于人性把握了解之深刻,对敌人弱点也了如指掌,提供“便利”过于及时……可见她心机与城府都远超同龄热。那一闪而逝的满意眼神让皖鱼脊背发凉。
郁清,你究竟是谁……
夜越来越深了,皖鱼毫无睡意。白天的一幕幕在脑中翻腾:那块“意外”掉落的布料、张嬷嬷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那件惹祸的云光锦外衫、郁清那些精准到可怕的建议……还有,郁清那双温顺眼眸下,偶尔泄露的冰冷与算计。
她走到窗边,冰冷的月光洒在掌心尚未痊愈的伤口上,也照亮了那枚冰冷的凤纹名帖。她想起长公主的话:“恨吗?……想碾入尘埃吗?” 恨意从未如此清晰。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郁清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她将汤放在桌上,温声道:“小姐,夜深了,喝了汤早些安歇吧。”
皖鱼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名帖上,声音平静无波:“郁清。”
“奴婢在。”
“你说,这董府像什么?”
郁清沉默片刻,低声道:“像……像一张网。”
皖鱼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她半边侧脸,冰冷而锐利。她看着郁清低眉顺眼的样子,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是啊,一张网。但网里的,未必都是鱼。”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郁清身上,“也可能是……伺机而动的蜘蛛。”
郁清端着托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紧,随即恢复如常,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奴婢愚钝,不懂小姐的意思。小姐快喝汤吧,凉了伤身。”
皖鱼没有喝汤。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枚名帖,指尖用力,名帖坚硬的边缘再次刺入掌心的旧伤,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却让她头脑异常清醒。
“听雪楼……”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燃烧着幽暗的火焰。她知道,那里是龙潭虎穴,也是她唯一能获得力量的途径。而身边这个看似最忠诚的“刀”,或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毒蛇。
“明日,去听雪楼。” 皖鱼的声音斩钉截铁,“你,跟我一起去。”
郁清垂首:“是,小姐。奴婢定当尽心服侍。”
月光下,主仆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看似亲密无间,却又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风暴在静芜院上空无声地酝酿,而执棋的手,已悄然落下了更深的棋子。那张名为董府的网,即将迎来更剧烈的震荡。而皖鱼,这柄刚刚淬火的刀,正带着对力量的渴望和对身边之人的深深疑忌,毅然决然地踏向了长公主为她开启的、布满荆棘与尸骸的权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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