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声音被抹去。
世界陷入绝对死寂的空白。
头颅撞击地面的闷响,被烟花最后余烬的嘶鸣覆盖。
霓虹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红绿蓝光影变幻,无声流淌过她迅速失温的身体,皖鱼倒地。
解放西路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吞吃着来来往往的影子。
“皖鱼!”一阵恸哭,但皖鱼毫无声息。
烟花下有人嚎啕大哭,那个人却不知道泪为谁而流。
*
冰冷的河水如毒蛇般噬咬骨髓,意识在黑暗深渊中沉浮。就在彻底沉沦之际,一股狠绝的力量猛地将她拽出刺骨深渊!呛咳着,浑浊的水从口鼻喷涌,皖鱼艰难睁眼,撞进一双盛满惊恐与孤注一掷的眸子里——郁清!那张总是温顺低垂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湿透的翠色衣衫紧贴着单薄身躯,正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拖向岸边。那双紧抓着她胳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高热如跗骨之蛆,反复灼烧着脆弱的神经。昏沉间,是郁清轻柔的喂药、是温热的巾帕小心拭去额角的汗珠,是她低柔的安抚。然而,当皖鱼茫然回望时那全然陌生的疏离、烧糊涂时颠三倒四的呓语、甚至无意识间流露出的、与世家贵女格格不入的粗鄙小动作,都如细密的毒针,狠狠扎进郁清心底。疑虑在无声中疯长。“小姐,”一次喂药间隙,郁清的声音平静得异常,眼神却锐利如针,“落水前,您在藏书阁为玥小姐寻的那本《前朝舆图志》……可还记得放在何处了?” 皖鱼眼底一片空茫的混沌,本能地摇头。郁清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眼前之人,绝非她侍奉多年的小姐董妧亦!那她是谁?小姐呢?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
烧稍退,淬毒的厉喝如惊雷炸响!
“孽障!作死还要连累我!” 主母柳氏携着一身怒火立于床前,面色铁青,眼中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竟敢推玥儿下水?如今装疯卖傻,体统尽失?!董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昏迷期间,庶妹董妧玥早已织就一张天罗地网。她梨花带雨扑进家主董崇山怀中,哭诉嫡姐因妒生恨,在藏书阁附近争执时将她推落寒湖,自己挣扎中“不慎”将姐姐也拽了下去。更“及时寻回”了争执中“掉落”摔碎的、董崇山视若珍宝的一方前朝古砚碎片作为“铁证”。偏宠幼女至昏聩的家主雷霆震怒,不容分说便认定董妧亦心如蛇蝎,歹毒至此!更迁怒柳氏“教女无方”,使其在众人面前受尽责难与羞辱。
柳氏满腹冤屈怒火无处发泄,眼见女儿醒来后神情呆滞、举止无状,全然不见往日的娴静,只当她是畏罪装傻,怒意瞬间爆燃:“废物!除了装疯卖傻,你还会什么?!早知如此……”
“夫人息怒!小姐高烧方退,神智混沌未清啊!” 郁清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泣声哀求,“求夫人明察秋毫,小姐她……”
“住口!” 柳氏迁怒的厉喝如鞭子般抽断她的话,“贱婢!护主不力已是死罪,还敢在此狡辩?!拖出去!浸入寒湖三日三夜!没我的令,谁敢放她?!”
冰冷的命令如同断头铡刀轰然落下!郁清身体猛地一颤,面无人色,却奇异地停止了哀求。她只是缓缓抬起头,深深望了床上虚弱的皖鱼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锥心的担忧,有死别的诀然,更有深不见底的惊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几个粗壮的婆子如狼似虎扑上来,粗暴地将她拖走。不久,远处传来重物落水的沉闷声响,以及几声压抑不住的、被冷水激出的短促惊呼,随即被寒风吞没。
皖鱼浑身冰冷,如坠冰窖。郁清最后那一眼,比寒湖的水更刺骨!一个念头疯狂滋生:郁清知道!她知道自己不是董妧亦!那她为何……为何还要替自己求情?为何甘愿受此酷刑?
不多时,董妧玥携着一身暖人的香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屏退左右,端着一碗气味浓烈到诡异的“御赐参汤”,脸上堆砌着假得令人作呕的关切笑容,声音却如淬毒的刀子:“姐姐,父亲心疼你,特意让我送来这御赐的参汤,快喝了补补元气,好早些‘清醒’过来。”
皖鱼强忍恶心,虚弱地别开头:“虚不受补……谢妹妹好意……”
妧玥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阴冷的怨毒。她猛地俯身,凑到皖鱼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不喝?好啊。那我即刻就去告诉父亲,说你昨夜高热呓语时,不断念叨着‘北境’‘军报’‘粮草’……你说,父亲若知晓你‘病中’还‘惦记’着书房里的北境军报,会作何感想?通敌之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惊雷般的威胁在耳边炸响!皖鱼又惊又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奋力挣扎,想推开眼前这张恶毒的脸,指尖在混乱中擦过妧玥的手臂。
电光火石之间!
董妧玥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狠戾!她猛地攥住皖鱼推拒的手腕,运足力气,狠狠地掴向自己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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