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禾抱着被褥送来，孟辉飞快盖上，麦田遮住大半，孟辉眼睛猛地睁大：“糟了，稻苗。”
王三禾正拽着床上的草垫子出来，喊道：“辉哥，用这个！”
两人抬去后院，三禾将茅草垫递给孟辉，孟辉小心盖在秧田上，一张又一张，像变魔术一样，稻苗全部盖上还剩两张。
孟辉都惊了，他一直觉得褥子下面的茅草很厚，睡着舒适暖和，原来是三禾织的茅草垫子，整整十张。
他只愣神一秒赶紧回前院，最后两张茅草垫盖住大蒜和胡萝卜，然后把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筐子篮子，能找到的东西全部搬出来。
天色早就黑下来，疾风骤雨裹挟着冰雹往下砸，两人被砸得生疼，慌乱中还撞到一起，孟辉将人扶起来，什么都没说，两人默契地继续找东西盖菜苗。
等到所有小苗都盖住，两人全身湿透回到屋里，茅草屋顶被风吹乱，还有冰雹砸出来的窟窿，屋里屋外都在下雨。
最后一件蓑衣盖住吃食，鸡鸭在床下面，三禾搬东西时顺手挪过来的，这会儿鸡鸭吓得直扑腾，三禾蹲在床边安抚。
一慌乱就容易出错，孟辉忘记把排水口打开，他家菜地和水稻秧田都是低垄，得打开排水口，雨水才能流进沟里。
孟辉再次冲进雨里，三禾也要跟出来，孟辉推他回屋：“先进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院子里乒呤乓啷作响，有个陶锅被砸裂开，碎成几瓣，孟辉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这一通忙活，希望能保住一点收成。
一刻钟后乌云散开，天空放晴，院子里一片狼藉，几棵树被狂风和冰雹摧残地不成样子。
麦子倒伏一大片，孟辉掀开草帘子，下面大部分麦子还是好的，有些麦穗被砸断，估计减产两成，还行，能接受。
菜苗大多保下来了，损失一个旧陶锅，两个碗，后院池塘里漂着好几条鱼，稻苗被压弯，苗子还小，过几天能缓过来，问题不大。
这场雨下得急，雨水混着冰水冲进池塘，迅速蓄满半池子水，就是水温太低，好多小鱼苗被冻死。
他们把冰雹捡进盆里，一趟趟往后院搬，全倒进池塘，鱼苗已经废了，保住水再说。
“砰砰砰”，院门被敲响，孟红云在外面着急喊：“大哥，嫂么。”
孟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去开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家里没事，娘让我们来帮忙。”
孟辉让人进来：“行，那你们帮着清理冰雹，三禾，我去地里看看。”
“好。”王三禾在菜地捡冰块，手被冰得通红。
红云竹水下地帮忙，捡满一盆端着往后院送，王三禾忙叫住人：“等等，你们放门口就行。”
后院有混凝土砖瓦，池塘也不能给人看，即使是辉哥的家人也不行。
竹水看向红云，红云愣一秒放下盆说：“那，那我们在前院捡。”
东山豆地里一片哀嚎，有人蹲地头哭，有人大骂老天爷无情，有人试图把砸断的秧苗接回去。
孟辉沉默着走到自家地头，黄豆种下去一个月，辛苦挑水浇地，刚长出五六片叶子，被一场冰雹砸得稀烂。
他至此才体会到农民的心寒，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七爷爷跪在地头，脑袋被砸出个口子，血水糊满黝黑的脸，老人家看向孟辉，一双眼睛噙满泪水，像是干枯大地上仅剩的泉眼。
“辉小子，这、这地还种吗？”
孟辉抓起两个冰疙瘩掷向天空，朝着太阳大喊：“种！当然要种！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对，不能服输，不能束手就擒，老天爷想他们死，他们偏要钻进缝隙活下去。
孟辉对张平说：“二哥，把七爷爷扶起来，地上凉。”
张平张角扶着爷爷去窝棚，老人家颤抖着抹掉脸上的血水，眼睛死死盯着地里的豆苗。
村民们围过来，一张张脸上写满委屈和惊惶不定，孟辉问道：“各家地里的冰水都排出去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村长补充道：“都排出去了，顺着南边水沟流到了河里。”
孟辉松一口气，他对着人群喊：“大家别灰心，还有得救，先把地里的冰疙瘩捡出来，别冻伤庄稼，倒掉的苗子扶起来培土，还有，回家取草木灰，就是灶灰，撒地里保苗防病害，快动起来。”
“好，听辉小子的。”
村民们吆喝着回到自家地里，各家分工明确，几个人回家取东西，其他人在地里捡冰疙瘩，七爷爷也坚持起来下地。
王三禾收拾完家里来地里帮忙，他家新灶台淋了雨，草木灰不够用，红云回家搬来两筐，陈氏也跟来了，默默帮忙撒灶灰。
回家时孟辉叫住两人，把豆种交给陈氏，说：“刚下过雨，正好种豆，我们最近也忙，帮不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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